鄠杜,即是鄠县与杜陵的合称。
杜陵乃汉代宣帝之陵墓。出春明门,往东行数十里,杜陵脚下有一村庄就是鄠杜。
此处近长安,民众富足,田亩充实。大片大片平整的天地都被村民种植的满满当当。
一条笔直进入鄠杜的路就在这阡陌交通,田垄纵横里穿过。
四月份的鄠杜已经春意盎然,放眼望去,竟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色,那是田垄的小麦新抽的嫩芽。
坐落在远处的房屋,四周围围着断断续续的竹篱笆,离远了看上面有些许五颜六色的,走近了才看清是许许多多的野花,开在了篱笆上。
横穿麦田的大路上,闲适长安城的贵人们,三三两两的出来踏青。
田垄上,梨花树下的阴凉里,有几个忙里偷闲的农夫,脸上盖着草帽,在这春日的阳光里呼呼大睡。
远处过来送茶水的老婆子,看着偷懒的丈夫,老远就开始骂了起来。丈夫一听,吓得从田垄上滚了下去,糊了一脸的泥沙。
他的草帽被风一吹,飞向了大路上春游的人群,引起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从温岐的嘴里传来,似是觉得有趣,温岐随手解下了腰间的青玉葫芦,朝嘴里灌了一口酒。
洒落的酒珠,从他嘴角滑落,沿着下巴,划过滚动的喉结,落在了月白色长衫的圆领上。
好酒,好景,好心情。
当一个诗人遇到这种情况时,自然是诗兴大发的,想想那李白在花萼相辉楼,万国来朝的宴会,盛景,高力士脱靴的好景,杨玉环这样的没人。
一切的一切,铸就了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千古名句。
如今,自忖还算的上一个诗人的温岐,于此景,意兴之至,一首七言已经是呼之欲出。
快步走到一颗梨树下,温岐一撩衣襟,就地而坐,青玉酒葫芦握在左手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右手撑头,梳理思绪。
“有了”
温岐一拍额头,四处打量,随手折下一根梨树枝,皱起眉头,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半晌,温岐又伸出一只脚抹掉了他写的东西。
“哎”一声叹气似是极为不满意,手上书写的梨树枝也慢了下来。
“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
“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
“红英只称生宫里,翠叶那堪染路尘”
“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
心神恍惚的温岐,一样脖子,喝了一口酒,擦去洒落的酒液,低头一看,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写下了鱼蕙兰那日所做的《卖残牡丹》。
“好一个卖残牡丹,今日本也是来这鄠杜寻你的,那我这首诗便叫‘题鄠杜郊居’,写在鄠杜郊居,合上你的卖残牡丹!”
心下如此想到,一瞬间温岐就感觉心念通达,右手握着的梨树枝不自觉在地上写下了四行七言:
槿篱芳援近樵家,垄麦青青一径斜。
寂寞游人寒食后,夜来风雨送梨花。
温岐望着地上的诗文,兴起之处,猛喝了几口酒,哈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游人,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状若疯狂的男人了,看到他写在地上的诗文,就有人纷纷讨论起来。
“槿篱芳援近樵家,垄麦青青一径斜。一径斜?”
“好一首七言,前两句倒是将这,鄠杜之景色写的栩栩如生”
“你在看看这后两句,游人寂寞,风雨送来梨花,人情与季节交融,妙哉!”
“是啊!想不不到我大唐又有一绝世诗才!”
“好什么好?辞藻堆砌,艳丽无比,此人定是穷奢极欲之徒。”
“就是,尔等读书人,还称赞不已,真是枉为读书人!”
......
有人喜欢,就有人厌恶,温岐坐在地上确实不置可否。
他本身率性洒脱,根本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诗非常满意。
“小姐,你看前面好多人聚在一起,我们去看看呗!”
一身青衣的绿翘轻轻扯了扯身旁一身粉色衣衫鱼蕙兰,鱼蕙兰轻轻笑道。
“你啊!这看热闹的性子还是老样子!去吧!”
说完,就示意绿翘过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是绿翘这丫头可没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凑热闹。一拉鱼蕙兰的手,就往前跑去。
鱼蕙兰被拉得一趔趄,心中好笑,也就随着绿翘,一起走了过去。
绿翘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到了温岐面前,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救了几次自家小姐而后更是成为自家小姐老师的温岐。
于是她转身对后面的鱼蕙兰道:“小姐,快过来,是温先生在这!”
鱼蕙兰听说是温岐在这,心中终于不再淡定。这个几次三番救了她的男子,她怎能平淡视之。
一番推攘,终于从人群里来到了前面。
温岐一身月白长衫盘膝坐前面梨树下地上,左手边立着青玉酒葫芦,右手树枝刚刚写完还停留在“花”字最后一笔,他双眼无神似是陷入思考,头上梨花树在微风中纷纷落下白色的梨花,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上,也落在他那首《题鄠杜郊居》上。
鱼蕙兰视线游移,读完这首温岐的七言,心中之甜蜜无以复加。
别人看不出,她岂会不明白,这首诗从韵脚,意向,选景都合上了自己那首《卖残牡丹》,而且这首诗工整华丽,艳丽却不媚俗,是极为难得的好诗。
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但是鱼蕙兰微红的脸颊,还有跳动的厉害的内心,确实怎么也不能平复。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鱼蕙兰怯生生的喊了句:“先生,您缘何在此啊?”
温岐还沉醉在这如诗如画的意境中,不料耳边一声怯怯的女声将他神游天外的魂拉了回来。
“啊,......”
温岐一看自己面前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心中苦笑。
视线游移,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一声粉色衣衫的鱼蕙兰正站在人群里,一头青丝用一根青玉簪子挽在脑后,后面不知是谁推攘了一下,拥挤的人群里一只手,一下子打掉了鱼蕙兰的青玉簪子,一头黑发瀑布那样散落下来。
暖暖的春风扬起,穿过鱼蕙兰的头发,一缕清香的皂荚味,随风而来,进入了温岐的鼻子里。
“不好!”
人群中有人没站稳倒了下来,一瞬间一片人连带着压到了。
眼看着鱼蕙兰就要连带着遭殃。
温岐兔起鹘落,伸手一拉,鱼蕙兰的身子就从人群里飞了出来,之后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身,拦住了摔倒的势头,将她稳稳放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是蕙兰啊!此事说来话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