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灰暗的,随着慢慢想起的,填充的,细节。便是彩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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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个外院的婆子开始说:贾府犯事了,现在皇上命人来抄家呢!这句话犹入一锅子热油滴进了一滴水,只见着那外院里的内院里的都是乱成一团,尖叫声瓷碗摔碎声不绝于耳。
更有胆小的已经是哭了起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浑身打颤,一旁经过的婆子便上去狠狠的拽出她身上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跑去。
平日里那些宝贝着的花盆也早已不知被谁踢得个粉碎,还有几个囫囵样的,也被赶来想分一杯羹的小厮捧着抢了去。
有人眼里冒着贪婪地光,有人成了受惊的兔。
一时间,此刻的贾府,却像个人间地狱。
此刻在屋中还有一个孩童在酣睡着,一副皮囊正是白里透红,浓密的睫毛尾处微微打着点卷,一头乌青的发丝正是散落在肩旁。因正值垂髫的年纪,看着虽不像个美人,却也是讨人喜爱的。
这孩童的房门发出“吱”的一声被打开,似是走得急,这进屋的妇人还只是披了件外衣。见着孩童还在睡着,手轻轻抚上了孩童的脸庞,什么也不说,只是痴痴的看着。
半晌,才仿佛下了狠心,一把抱起孩童准备向外走去,似乎是没什么力气,酿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妇人咬咬牙,抱着孩童的手紧了紧。却看见怀中的孩童是醒了过来。
没有完全清醒,用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问道:“娘,是要去哪吗,可为什么这么急?”
见那妇人没有说话,孩童也不再出声。
晚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寒意,身旁跟着个妇人亲信,手里的那盏灯随着步子摇摇晃晃连带着眼前的视野好像也晃了起来。
为了避人口舌,那妇人找了一条还没乱的小道。孩童轻轻的靠在妇人的肩头上,眼睛看着不断退后的路。
一片嘈杂抢夺声在孩童听着“咚,咚,咚”的心跳声中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可怕起来。
直到那妇人走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才缓缓把孩童放下,因走的太急,妇人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
“鸾儿,你听母亲说,你把这封信带着,一会跟着门外那车夫到京都的常府去寻常大夫人去,从此你也不是贾府的小姐贾元鸾,跟着那常大夫人.....”
这叫贾元鸾的孩童这才发现,眼前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原本满头的青丝也是白了几根正散落了几簇下来。不由得也是鼻头一酸。
“娘....”
“常大夫人是母亲多年好友,你且跟着去。之后能有一份好人家托付,不论富贵。只求那平平淡淡一生,娘......娘就知足了”。那妇人眼中的泪还未全擦干净,却又是一滴一滴的泪从眼中涌出,眼前的贾元鸾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话音刚落下,便听见那一阵阵的争夺声呼喊声涌了过来。是官府的人到了....
一旁的亲信连忙催促道:“夫人,夫人,你就让小姐赶紧去吧,时候不早了”
妇人眼底涌着绝望,扭过头去不愿再看:“你送小姐上车吧”
那亲信力气自是比这妇人大的,见那朱红色的大门已被打开,一把抱起元鸾便往门等候的马车走去。
这才后知后觉的元鸾开始大哭着,嘶哑着喉咙喊道:“娘!娘.....你和爹爹一块和我走,你和爹爹一块和我走啊.....娘.....”
贾元鸾见这妇人不走,车内的门也被死死拴住,还想着打开着这窗从里头跳出来。
妇人见状一惊,对着那车夫道:“去吧,现在就带着小姐走!”
直到看着那载着贾元鸾的马车走远了去,扬起一堆尘土。这妇人揪着帕子开始俯膝失声痛哭:“我的鸾儿......”
从此一别两宽,再也不能相见...
...
待到元鸾再回到大夫人金氏的院子里,金氏已经睡下了。
丁嬷嬷却是红着一双眼睛从院内的侧房走了出来,似是叹了一口气,叫住元鸾去了那间丁嬷嬷住的偏房。
“自打你那时候进府来,就成了现在的性子。老奴是从小就在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也算是看着小姐你这一路走来。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你也本该是.....唉”。
似是不想再提当年那件事,丁嬷嬷停住了话头。半晌,又继续接道:“你可知道,这常家是书香门第,却为何娶了身为商贾之家的金家?”
元鸾愣了愣,微微一想答道:可是因为贪图金家给大夫人的这嫁妆?”
丁嬷嬷点点头:“正是如此。常家虽是个书香门第,也出了不少文官大老爷。却因为先皇还在的时候这常家犯下了一桩错事。圣上大怒,此后,常家在先皇在世之前,再也没出过官老爷。
丁嬷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一直到新皇登基,这常家才翻了身。可惜这大老爷打小便是个没心思考取功名的,常家这些年也早被坐吃山空了。这才找了媒人与大夫人定下亲事。”
元鸾心想道:这些年常老爷虽没表现出对大夫人的喜爱,倒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一步也不踏足,还差点让李姨娘给爬到了头上去。
似是知道元鸾心中所想,丁嬷嬷语气还带着些愤怒:“自从听说金家出了事,老爷就不曾再来过院内。这府里头虽然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越是想往上爬的,可越是个人精。这李姨娘说的好听是半个主子,说的不好听,就是个妾!现在眼看着大夫人不受宠了还想爬到主家夫人头上去,简直是做梦!”
元鸾眉头微锁,这些年隐名换姓,虽是名义上是丁嬷嬷的孙女,可实际上丁嬷嬷也是把她当亲手孙女般疼爱。今日和她说这些,定不止是闲聊这么简单。
“嬷嬷,这些天虽说是我亲自去煎药,可这大夫人的病也是实在来的蹊跷。”丁嬷嬷点点头示意元鸾继续
“好几个大夫都说诊只是简单的风寒,可这大夫人一连这些天都没好。嬷嬷你是怀疑,大夫人被人下毒了?”
元鸾眼尖,刚说完却发现在房外的窗上有一个黑影。连忙大喝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