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彦的书房也没设在清水苑，本就一年到头不了几回。常彦便叫人在竹林院子那块建上了幢小房，后方一片竹林青翠欲滴，时不时还能听见些鸟儿莺吟燕儛，好不美哉。

元鸾跟在常浅浅身后，随着常彦房中来催促的丫鬟走到了长廊里了。“穿过这长廊，再了前头那个小拱桥，就能看见那片竹子林了。”

那丫鬟在前头说道，元鸾却是一心不在焉。正走过那架在荷花池上的小拱桥，眼见前头竹林中的那幢小屋，想必就是常老爷所在的书房了。金色的光辉洋洋洒洒的斜落在翠绿的叶片上，又少许漏下来，掉在小屋上。若不是风吹过来晃起竹叶子，还只当是谁作的美画。

门口守着两个小厮，元鸾在心中暗暗祈祷，却听见身后传来几个丫鬟说笑：“听说清水苑那丁婆子昨日毙了命”

另一丫头听着倒是兴起，言语透露着兴奋道：“哦？你莫是胡诌的吧”

那丫鬟听闻有些急：“都是真真切切的，你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去，这丁婆子本是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昨日大夫人娘家来人说是求求大夫人救救娘家，大夫人不肯...”

那丫头急急打断：“这大夫人娘家求救，干那丁婆子什么事？”

元鸾一行人细细望去，之间两人影模模糊糊看不清，元鸾想冲过去呵道，却被常浅浅一把拉住。

那丫鬟谈话中透露出一丝得意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这大夫人娘家来的那个，正是那丁婆子的亲嫂子，那亲嫂子在金家是小少爷的奶娘，如今那小少爷虽是大了，可待他那奶娘可是好的很的，日后也就指望着金家给这奶娘养老了。可这金家小少爷出了事，一是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出事了心里急，二是...这背后的金山银山倒下了日后去谁家府里谋件差事，能有这么好吗？”

那丫鬟停了停又道：“我听人说，这丁婆子的亲哥哥是个不争气的，若不是靠着这金家奶娘这个位置能吃香喝辣，还不止要上哪喝西北风去。如今这金家小少爷要是倒了，这丁婆子亲哥哥不得饿死？”

那丫头问道：“这样一来，那丁婆子为了自己的亲哥哥这日后的日子，不得好说歹说的求求大夫人？”

那丫鬟娇笑一声：“可不就是吗？可大夫人却是个冷血的，眼瞅着自己的亲亲的侄子也不救，丁婆子又关心亲哥哥给冷血的大夫人给气倒了。那大夫人看着自己身边待了几十年的婆子胳膊肘往外拐，气不打一出来，当晚就下令给这丁婆子药死了!”

直至这声音由远至近，元鸾这才见着两个丫鬟装的丫头走到了小拱桥处，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头采着些娇翠欲滴的合欢花。

其中一个虽看着也是丫鬟装扮，可头戴嵌珠翠玉簪，一身的衣裳也是云雾绡制的。

元鸾想到方才这两个丫鬟在这讹言谎语，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当即怒斥道：“是哪值差事的丫鬟，竟在这里胡诌起来主子了！”

一旁的常浅浅本是一声不吭，却突的猛冲上去，扇了两丫头狠狠一掌。

那丫鬟也没想到会突的遇上了清水苑的人，一丫头已经立即匍匐在地，脸埋在手旁，只见着慌乱抖动的手臂背颈。

那一身锦衣华服的丫鬟却是仰着头死死盯着常浅浅，一手捂着已经红肿高涨起赖的脸颊，眼神中不见丝毫害怕，狠恶恶道：“你虽说是个常家的小姐，也不过是只落败的凤凰罢了，这常家丫鬟不都是比你好？”

常浅浅被这丫鬟气昏了头，她何尝受过这种委屈？憋着气含住眼中的泪，当即又是一巴掌下去。还是不解气，又一脚踹下去。

那丫鬟一下没反应过来，当即摔倒在地，手中的小篮倒在桥上，里面的合欢花洒落一地。嘴角挂着丝丝血迹，发髻乱的不成样，浅色的衣裙上还有一个脚印，看起来狼狈至极。

常浅浅碾过散落的合欢花，一旁的小篮子也被磨的破碎，朝着那丫鬟步步逼近。

元鸾连忙冲上去，这丫鬟看着不是个粗实丫鬟，又是如此嚣张，若是贸然动手只怕常浅浅被揪住辫子。

等到了常浅浅身旁才发现她已经满眼彤红，一双拳头死死紧握。慌忙悄声准备劝慰，却听闻身后一声怒吼：“你可真是我常彦的好女儿啊！”

“或许我也不该是你的女儿！”常浅浅转过身，眼眶的泪一滴滴往下垂。

元鸾明白，常大老爷为钱财娶的金氏，却对金氏从不喜爱。常浅浅心中有怨，有恨，有对这个父亲的失望，有身为女儿身的不甘。

可她劝不了，也没有立场去劝。只能连忙朝常彦急道：“老爷别动怒，是这丫鬟胆敢胡言乱语去说大夫人的不是，小姐这才气昏了头。”若是不然，本就前有不被喜爱的老夫人，后有虎视眈眈的李姨娘，这常家的日子，常浅浅才更难过下去。

常浅浅却朝着常彦讪笑一声：“常大老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娶我娘是因为........”

“啪”

常浅浅一愣，似是没想到常彦会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就打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常彦已朝着身后的小厮道：“看着大小姐来我的书房，若是不肯来，就叫几个婆子捆了都给我带进来。”

接着，“扑通”一声落水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元鸾急急看向常浅浅，见常浅浅正好好的站在身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便见着，原本在常浅浅身后的那个锦衣丫鬟已是不见了！

那原本匍匐在地的丫头急着哭腔道：“大小姐就算看柳儿不顺眼，又何苦把柳儿苦苦逼死！”

元鸾见着丫头颠倒黑白，气急的很：“怎么你这丫头这种糊话竟是张口就来！”见常浅浅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吓的不轻，又朝着身后怒斥道：“有没有通水性的赶紧先救人去！”

常浅浅已被惊得动都不动，元鸾和那个带路的丫鬟又不通水性，眼见着这周边竟也没路过个丫鬟婆子，那群小厮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动身。

眼看着这落水的丫鬟扑腾着都快没了力气，常彦狠狠剐了呆住的常浅浅一眼，一把脱下外衫便上桥栏旁一猛子扎了下去。

元鸾心急，若是此时这样被那丫头胡编乱造下去，还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刚走到常浅浅身旁，那身后那丫头就抖着声爬到常浅浅的裙角道：“大小姐......大小姐不要杀我，大小姐不要杀我啊...”

那群小厮已是看向常浅浅的目光都带着鄙夷，还有大胆些的直接朝着常浅浅喊道：“若不是当自己是个大小姐，就不问青红皂白不当我们这些奴婢的命是命啦！”

元鸾喃喃张嘴刚要辩解，常浅浅却紧紧拽住元鸾的衣袖，垂拂着头还在微微颤。元鸾心中一急轻声问道：“大小姐.....”

常浅浅抬起挂着泪珠的眼睫，朝元鸾扯出一个苦笑：“我没事。”

常彦这时已经把那落水的丫头救了上来，一身的云雾绡紧紧勾着曼妙的酮体，身上的玫红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若隐若现勾得在场小厮都是心痒痒。常彦环抱着这落水的丫鬟，身上的发丝还湿漉漉的躺着水。

早有机灵的小厮要拿起地上的长袍同常彦道：“老爷，可千万别受冻了。”

怀里还抱着一个湿哒哒的娇人，常彦见这小厮还想往身前凑，冷哼一声一把拽过那小厮手中的长袍盖在了怀中娇人的身上。

“还不赶紧叫个大夫来！”转身朝竹林的书房走了去，又顿了顿，转头朝着身后那个给常浅浅带路的丫鬟道：“去厨房煮两碗姜汤！”

那丫鬟领命转身却了厨房，元鸾主仆二人却不好跟着常彦进去。

常浅浅眼眶发红，哆嗦着嘴唇不肯说话。呆呆得看着常彦环抱着那丫鬟朝书房去了。

元鸾心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当时那丫鬟是怎么落得水。只是那原本匍匐在地的丫鬟突然间改了口风，难免会惹得人一身臊。

见那丫头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全是担惊受怕。元鸾上前去细细安抚，卸下发间的簪子，见那丫头收下了还手中掂量掂量，心中不由得一松。若是能用钱财收买的丫头，那或许能哄骗这丫头说实话也说不准。想了想又掏出身上的荷包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我身上能掏出的全部银钱了，姑娘若是嫌少，等事后我自会给姑娘再送过去。只要你实话实说便是。”又顿了顿道：“若是有人逼迫，清水苑也会尽力保下姑娘。”

那丫头这才抬了抬头，脸上还有些动容：“清水苑的事，你可做得了主？”

果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元鸾心头一紧，点点头道：“是”。

那丫头不动声色的把银钱手下了，又看了看元鸾，低下头走去一旁不再说话。

元鸾还想再细细嘱咐几句，却抬头看见那边有个婆子正急急走来！

是大夫人房中的管事嬷嬷！

这事才发生多久，怎么老夫人就知道了？不容元鸾细想，那管事嬷嬷板着张脸朝那丫头呵斥。虽是朝这丫头说道的，可字字句句都是在讥讽常浅浅。“这常府上上下下都被你搅的不得安宁，瞧瞧你自己干得那些龌龊事！这常家还有谁不知道了？”

说罢，又端着手斜着眼朝常浅浅道：“大小姐，老奴教训奴婢呢，您见怪了。”话风一转，用尖锐的嗓子喊道：“老夫人叫您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