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纤眉一挑,笑着寒暄道:“妾身今日来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倒是碰见了大小姐了。”
心中幸灾乐祸等着常浅浅对她横眉冷对奚落一番,正巧能让站在青松院门口冷脸站着的王婆子悄悄。
常浅浅却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偏目不斜视的走了。
柳儿也没多想,见着冷脸的王婆子,还只当是常浅浅大闹青松院被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半点都奈何不得学乖了。
...
常浅浅不再提丁嬷嬷之事,元鸾却觉得寝食难安。
丁嬷嬷伴随金氏这些年,金氏更是也从未苛刻过她,难道就是像那些丫鬟婆子嘴中传的那样,因为金氏不肯帮丁嬷嬷的嫂子吗?
不,不对,若是是为了自己的嫂子,又为什么要下毒下九十年这么久?
元鸾脑袋浑浑噩噩想不出什么原由来,脑中却突然有个想法猛的炸开。————若她苦苦寻得真相,发觉自己娘亲,自己爹爹其实是个恶贯满盈的商贾,她又改作何选?...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疼她疼的更眼珠子似的,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娘妻更是温婉贤淑,教她识字认理,怎么会是恶贯满盈的大恶人?
可.....她那是年幼,家中情形都未必能摸得清,又怎么能肯定?就算她记忆中觉得这事不会发生,又怎么能保证记忆有没有偏差?
思绪在脑中炸开,扰的人心烦意乱,搅得元鸾心惊胆战。
心中突然燃起一个想法怎么也按不下去....
常浅浅已经回房休息,现在清水苑倒是因为金氏的怀孕的缘故不少丫鬟活络了起来,元鸾更是没什么事。
手在袖筒中紧紧拽着个小荷包,手心还微微有些出汗,
走到院门发现院门门房的婆子已经不知去处,叫来一个小丫头才知道常彦已经下令撤下了清水苑的禁闭。
元鸾走去垂花门处,朝着门房婆子笑道:“这位嬷嬷,不知李姑姑在哪?”
若是想了解府中一府的情形,府中的丫鬟婆子却是知晓不少的。就这么几会儿功夫,大房被关禁闭,金氏又突然怀孕的消息是早已传遍了府中。那婆子见是元鸾来了,想到大房可能会因金氏怀孕占些上风,笑道:“在旁边那小屋里喝茶呢。”
元鸾谢过便朝着那小屋走去,屋内一个褐色金纹衣裳的婆子正在低头喝茶,头上普通的三等婆子发髻。身边还有几个两小丫头一个在给捶腿,一个在给捏肩。
“李姑姑”
李姑姑听见声响抬头一看,放下手中的茶盏皮笑肉不笑,问道:“倒是元鸾姑娘,也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往常倒是从没见你来过。”
两个小丫头自知道不好待下去,默默退下关上了小门。元鸾走上李姑姑身侧,细手轻轻握上李姑姑的肩头按摩,笑道:“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还不能来了吗?”
李姑姑见元鸾上手给她捏肩,倒也不闪躲,眼神微微瞥了瞥已经见底的茶杯。
元鸾见状了然于心,走上一旁为李姑姑续上茶,又打趣道:“我倒没眼力见的,瞧见李姑姑茶都空了,也不知道来续上一杯。”
李姑姑闻言面色缓和不少,这才正眼瞧着元鸾问到:“姑娘又什么事就直说吧,也不必弯弯道道。”
这常府上上下下婆子丫鬟数不胜数,可有些位置是个苦差事,有些位子道是个油水厚着的。这李姑姑不过是个门房风婆子,说到底也就是个三等嬷嬷,架子倒是大得很,可若是比在府中的体面,那是比不少二等丫鬟体面的多。
原因无他,府中的家生子多,也就多半的有些有权,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把院中油水厚的位子留给家中亲眷。这李姑姑便是其中一个,可若仅仅是这个原因却是不能有这些体面。
门房油水多,多半是因为主子派丫鬟来探消息来私下赏的“打点银子”。今日哪些贵客来了府中找了谁?老爷去了哪处院子?更有些消息灵的还能通过外院得知老爷回府了没。
家仆也并非是一直在自己府中做个战战兢兢的奴婢,和别府的丫鬟打好关系更是一门活计。谁家出了什么事?谁家又为了什么大闹一场?
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在些主子面前却是赖以生存甚至能否得宠的重要消息来源。一些丫鬟婆子也打听,除了给主子打听,还有的便当是图个乐呵。
而打听消息,就免不了“孝敬”银子。
元鸾听李姑姑直发话,笑着掏出袖中的小荷包递过去。
越是在深宅大院呆的久了,越是跟个人精一样,掂量掂量荷包便直这荷包里的分量够不够“重,”李姑姑见元鸾这样“上道”,捻起笑掂量掂量荷包。便不留痕迹的收下了。
“姑姑可知扬州的贾家?”
李姑姑略微思索一会,:“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印象,还是先皇在世之时好像是个皇商,开的商铺更是遍布扬州,可惜倒只风光一时。”
元鸾眼中一亮,急道:“听说这贾家当时也算是扬州首富,却是一夜之间又被抄了家。姑姑可知是何缘故?”
李姑姑狐疑的瞧了眼元鸾,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元鸾一惊,当即胡编乱造,讪讪道:“丁嬷嬷本是扬州人士,而后来随着大夫人才来了京中。如今丁嬷嬷身故,那在京中的哥哥又不知去向,便想起曾听丁嬷嬷说有亲眷曾在贾府当婆子,这才找姑姑您打听来了,想看看能不能找着丁嬷嬷族人,也好告知如今墓位求个安心。”
李姑姑听闻倒也未起疑心,记得丁嬷嬷曾倒是配给了个府中的管事,可惜这管事倒是英年早逝,便也一直再未嫁。听府中人说这元鸾是丁嬷嬷抱来的孩子想着年纪也大了便带进常府放在身边当个亲孙女养着。
“我倒是未曾听闻这贾家事因何事被抄家。”
元鸾见李姑姑不再追问心中长呼一口气,问道:“这贾家家主倒是个什么人?”
“我那嫂子便是扬州的,听闻早些年她手头有门手艺,便想着开个吃食铺子,刚好便找上了这贾家的铺子。本以为这越是土财主便越是压榨的很,却倒是个心善的,更从未听我嫂子说过这贾家为了钱财干出什么龌龊事。就连手下有些管铺子的管事若是个蔫坏的,干出什么腌攒事,贾家家主倒还会亲自来出头。”
元鸾心中一松,接着道“听姑姑这么说,元鸾倒是有些放心了,若是家主是个好的,想必贾家也不会临着抄家,还故意将奴仆扣了去。”
李姑姑点点头又道:“这贾家家主抄家也倒是离奇,早年还未抄家的时候,更是常常铺上白馍馍去救济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虽说这圣意是我等揣测不得的,现在新皇继位倒也不至于是个掉脑袋的事了。”
元鸾点点头,朝着李姑姑问道:“今日真是多谢姑姑了,不然我还得提这颗心不知心慌到什么时候。元鸾还有一事想问。”
李姑姑点点头示意元鸾继续说。
元鸾思索片刻接着道:“前些日子我去府外给大夫人采买,却是听闻一群小丫头在讨论王府的小王爷,心中倒是疑惑的紧,可那群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见着我去了倒是不说了,倒是给我心挠心挠肝的好奇,这下便顺便来问问姑姑,这小王爷可有什么事,倒是个个说的欢的很,也叫我乐呵乐呵。”
李姑姑闻言笑着戳了戳元鸾的头,却是不言语了。
元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取下耳上那对耳坠子递过去。
李嬷嬷端子啊手中瞧了瞧,心想道虽然不贵重,倒也是能换几两银子。现下也不挑,收进囊中说道:“这王府中只有一个王爷唤做小王爷,那便是那个外室子。”
“外室子?”
李姑姑很满意元鸾的惊讶,这样说起来,话头才有些意思。
李姑姑将小王爷生母的这个外室如何进府,小王爷又在府中如何受人磋磨一一添油加醋的说了番,元鸾这又问道:“那这位王爷外室现在还在府中受磋磨吗?”
李姑姑摇摇头,“这个外室早在早些年便被王妃给使手段处死了去。
虽是短短几句言语便能表明,元鸾却明白王妃手段了得,又感叹自己是常府的丫鬟,若是是王府,那不是早就连渣都不剩。
心中却还有些疑惑,李姑姑口中的唐子佩是个花街柳巷日日流连的纨绔,可她怎么都没办法和印象中的那个人连在一起。
若是为了报圣母之仇,那也是事关王妃的事,怎么又平白来了常府?
并且让她接近常彦打听消息,后来又是常二爷。元鸾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卡,也深知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引起杀生之祸事。
可细想还是觉得,这个小王爷倒是不简单。
若是想打听贾府的事,或许小王爷更能给出她想要的消息。
可是....三番五次要杀他灭口的小王爷,又凭什么帮她?
不知不觉倒是时候不早,想着金氏怀孕吃食上更是不能假手于人,以免又有些有什么心思的人故意动手脚,便早早和李姑姑道了谢回了清水苑。
清水苑中的此刻却是毫不安宁,元鸾刚回院中,便有个小丫头急急朝着元鸾走来:“这位姐姐,玉三说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