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卿与贯庭霄立于宫殿前的开阔场地处,闲杂人等只躲在一旁看好戏。早先没跟上贯庭霄的一众小厮,总算赶在俩人出手前抵达了辞尘溟庄。
“你说,这位南颜国的太子爷是不是咱们小侯爷的对手啊?”一小厮颇有些瞧不上颜之卿的意思,语气阴阳怪气。
此话一出,这七八个小厮连同辞尘溟庄的两个护卫都嗤笑起来。
“这不显而易见嘛,咱们小侯爷那可是威震京城的霸王,这南颜国的质子哟,要倒霉了!”
“正是正是,也不知道待会儿要是被打残了,会不会哭啼着找乳娘!”
几人笑作一团。
“废话真多!”扶言抱着剑的手一抽,剑身朝上空一跃,在空中利索地转了一圈之后收鞘,只见刚发芽的柳树叶扑簌簌落了他们一头,真是好不狼狈!
方才还等着看笑话的小厮们,未等到看南颜国的质子出丑,反而各自落得头顶青青叶,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气愤。
“你个狂妄之――”一小厮话还没说完,又被哗啦啦落满头顶的柳叶惊得浑身一颤,立马噤声。
另一边。
“颜之归,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话音刚落,贯庭霄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颜之卿袭去。
这一回他广袖带起的风极其凛冽,就连端坐于厅殿里品茶的贯承溪都不由轻轻皱起眉头,攥着茶杯的指尖微微发紧。
气势如虹。
眼见贯庭霄的拳头就要挥到颜之卿的身上时,只见她手法极其迅速且利索地攫住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惯性猛地发力,嘭腾!一声,地面不由震了震。
只一个回合。
贯庭霄被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
众小厮原本看戏的表情滞了一下,紧接着手忙脚乱、恐慌不已:“小侯爷,您……您、您没事吧?”
“噗噗噗噗噗……”贯庭霄抬起沾满泥土的脸,吐着唇瓣上的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吃痛的右臂,皱着眉头深看了他一眼,“再来!”
众小厮上前,试图阻止。若说起先他们没见识过这位南颜国来的质子,轻蔑他还情有可原。这一回见识了自家小侯爷被人家一个出手打成这副狼狈模样,就知对方的功夫实乃高深莫测。
贯庭霄挥开拦他的下人:“起开,就没小爷我想打却打不过的人!”
颜之卿微微挑眉,唇畔浮起一抹笑意:“小侯爷果然是争强好胜。”
“哼,闲杂人等都给小爷滚开!”贯庭霄又揉了揉右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接招!”
这一回贯庭霄注入了十成的功力,发狠地朝颜之卿袭去。
耳边呼啸的风似在咆哮,颜之卿收起懒洋洋的姿态,身体轻盈地躲过他的每一处攻势。
两相对比,贯庭霄就显得吃力许多。
一众小厮焦急地跺起脚来,这若是自家小侯爷被虐的半死,贤亲王及贤亲王妃不得将罪责怪到他们身上?思及此,众人焦急的面庞又多了丝愁苦。
正在俩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一个护卫静悄悄地溜出了辞尘溟庄。
颜之卿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不由轻佻地笑了声:“小侯爷,说好了打疼了不许哭哟!”
贯庭霄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觉眼前一片晕眩,尔后紧接着双侧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小侯爷!”
一声惊呼,令头晕目眩的贯庭霄收回神志。
“敢打小爷的脸?颜之归我问候你祖――”
嘭蹬!又一声。
贯庭霄口中弥漫着血腥,喷出一口鲜血。
颜之卿幽幽地收回发麻的拳头,左右转了转:“打个架而已,废话这么多。”
小厮们见状,立马一拥而上,将颜之卿与自家小侯爷隔开,看向她的眼神谨慎又飘忽。
贯庭霄吃力地爬起来,自觉两边脸肿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十分瘦弱却表情悠然的质子,骨子里的耻辱与不服输将自己确实不如人的事实掩盖:“再来!看小爷我忽打西你!”
颜之卿淡然的脸浮现一抹笑意:“小侯爷话都说不清了,还要继续打吗?”
扶言抱着剑,唇角勾起,脸上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模样。
众小厮看着红肿着脸颊的小侯爷,头皮发麻,弱弱道:“爷,不如撤、撤了吧!”
贯庭霄目光冷冽:“撤了?小爷不当孬种!”
春风拂过,枝头初发的嫩叶含羞带怯地左右摇摆,似是被树下惨烈的状况吓到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颜之卿的余光落在大门方向,身子迟钝了一下,被猛地撞倒,跪坐在地上。
一小厮眼尖嘴快:“小侯爷勇猛!真是――”
“――圣旨到!”一声尖细的声音打断那小厮,来人佝偻着背,猫着步伐,眼神略有轻蔑,“辞尘溟庄的所有人接旨!”
声音又尖又细,颜之卿不由生起一层鸡皮旮瘩。
贯承溪轻轻放下茶盏,步履从容地走来,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楚公公。”
被叫做楚公公的太监才看到贯承溪,稍稍惊讶,旋即又换成恭谨的表情:“原来承溪世子也在呀!”
贯承溪笑着点头。
楚公公又扫视一圈,似是忽然看到贯庭霄,瞳孔猛地放大:“这这这……是小侯爷?”??!
颜之卿瞥了一眼:“正是贤亲王家的小侯爷贯庭霄。”
楚公公这才看向表情不耐、衣摆微脏的南颜国质子:“这位就是南颜国的太子殿下吧?陛下圣旨,请接旨。”
颜之卿抖落抖落裙摆上的泥土,腿一软,被身后的扶言稳住:“哎呦,爷腿疼!……嘶。”
扶言皱眉:“公子,你上来,我背着你。”
颜之卿似是十分纠结:“男儿铁骨铮铮,怎可让人背?”
说着便跳上了扶言的背:“楚公公,请宣读圣旨吧!”
楚公公挑起白眉,嘴角一抽,从没见过这么……横!的质子。
贯庭霄倒吸了口冷气,被众小厮围着,艰难地抬起胳膊:“你丫颜之归!装!你就装吧!!……嘶,堂兄……”
堂兄那俩字喊得百转千回,贯承溪温柔地扯起唇角,却连退两步。
楚公公见这位世子没提出异议,便不多说:“咳……既如此,那杂家就宣读圣旨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国威严,欲修邦交之好。南颜国太子玉贵无华,特宣觐见,以彰其重,钦此。”
“谢陛下!”颜之卿接过圣旨,又对楚公公道,“陛下日理万机,不好耽搁,还望公公载我一程。”
楚公公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自然。对了小侯爷,陛下正寻你呢,正巧也一同随老奴进宫吧!”
贯庭霄心里极其不情愿,却违背不得皇帝的意愿,只好点头。
楚公公又立马收回视线,实在是不忍目睹!
*
金碧辉煌的宫殿处处都有侍卫把守,居皇宫正中央的是朝堂,后方连接的便是议事殿,此刻殿内高坐龙椅身着黄色龙袍的九五之尊正目光炯炯地看向一行人。
“拜见陛下,恕之归不能行礼。”颜之卿神色倦倦地趴在扶言的背上,十分无奈。
龙椅上的人眯了眯眼,看向那个年轻的质子,沉吟道:“怎么回事?”
“陛下,您还是问小侯爷吧!”颜之卿示意扶言往旁边挪开一步。
一个鼻青脸肿,五官微微变形的猪头脸赫然出现眼前,惊得皇帝腿一抖,差点没站起来:“你你你、你是庭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