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尘吞了吞口水:“世子,到现下的份儿上,您就别顾着这些礼仪了!这门,您是出不得啊!”
贯承溪的双腿被紧紧箍着,他动了动,却不能行。于是一发力,将七尘甩到一边,大步向前。
*
缘幽河船舫。
这船舫不似寻常小船,偌大的船身中置了几处雅间,分立走道两侧,而尽头有一处最大的船间,门柩紧闭。
引路的小厮正步履坚定地朝那处走去。
小厮抬手叩了两下门,门从里面打开。
颜之卿懒懒地瞥去,只见一袭黑衣公子正端坐于正中央,身后恭恭敬敬地立着四个侍卫,身侧还坐着一个热情似火的女姬。
“颜公子,这便是我家主子。”领路小厮言罢,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颜之卿朝那黑衣公子投去目光,眸中尽是混不吝。
贯麒对上那一双不羁的眸子,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有一瞬的失神。
也仅仅是片刻。
“颜公子来了?坐。”贯麒眉眼深沉,即使坐在那里,依旧能看出他身高体长。
颜之卿倒也不客气,随手一撩衣袍,坐在了他的对面,背对着门:“嗯。”
贯麒直直地打量着颜之卿,过了好半晌,才笑着开口:“颜公子果然豪爽!”
“场面话,就别说了。”颜之卿似是不经意地打了个呵欠,“我想,大皇子难得出宫一趟,不会只是来夸我的吧?”
贯麒的笑容有些僵硬,身子向后仰了仰,冲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
四名侍卫连同那个女姬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雅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贯麒好笑地开口:“颜公子怕本皇子会吃了你么?”
颜之卿亦勾了勾唇:“是啊,毕竟我的腿不太方便,若动起手来,还有个驮着我逃跑的。”
贯麒的脸色青了青。
他看向那个抱着剑的少年,皱眉道:“李冲养的那十几个小厮可不是废物。有他在此,恐怕要逃的人是本皇子了。”
颜之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是哦,那大皇子,你可要跑快点喽。”
贯麒的脸色一青到底,他对面坐着的,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瞧瞧,这是正常该有的对话么?
什么东西!
颜之卿似乎并不受他的情绪影响,自顾倒了一杯酒,低头品了品:“有点淡。”
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口,递给扶言:“你尝尝?”
扶言面无表情地接过,一饮而尽:“嗯,是淡了些。”
贯麒皱起眉:“颜公子,本皇子以为,你是有诚意的。”
颜之卿将茶盏从扶言手中拿回,似乎有些惊诧:“大皇子,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我哪里没有诚意了?”
贯麒一时噎住。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
颜之卿将案桌上的葡萄捏了颗,扔进嘴里,嚼了嚼。
贯麒一想到更重要的事,努力压下心中不快:“既然你的侍卫执意要在这里,也罢,本皇子就不避讳了。”
“嗯,你说。”颜之卿目光淡淡地。
“本皇子听闻贯庭霄被颜公子揍成了猪头?”贯麒定定地看向她。
“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颜之卿弯了弯眼睛,笑得漫不经心。
“非也。本皇子只是……意外罢了。”贯麒继续试探道,“小霸王向来跋扈,本皇子碍于皇室颜面,不和他一般见识。”
本以为这一番话,即便不跟颜之归拉近距离,至少也不会让他认为自己有恶意。
颜之卿似是极其认真地想了想:“所以,你是觉得我打得好?”
有点上道了,贯麒唇角微扬。
“原来你看贯庭霄不顺眼很久了!”颜之卿笑了笑。
贯麒有些胸闷,怎么扯到这个地方了?他明明是来示好的,颜之归是傻的吗?
这般想着,却忽见对面的少年站了起来:“感谢大皇子的招待,但是你一顿饭就想买通我帮你对付贯庭霄,也太不划算了!因此,之归思索再三,这饭钱我们还是各出一半吧!”
说完丢下了一包银子。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贯麒坐在那里,面容阴沉。
这个颜之归,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
出了船舱,扶言让船夫停岸。
外面一片火红的烛光,远处似九天星河,星星点点,亮闪闪的。
颜之卿四处望了望,看到岸边极其热闹的街道,眸光微动。
街道两侧铺满了小商铺,说是商铺,不过是商贾推着小木车,沿途卖些吃食、首饰以及稀奇物件儿。
她兴致高涨。
“银子。”颜之卿朝扶言伸手。
扶言耸了耸肩:“没了。”
颜之卿先是一愣,复而想起,好像方才通通给了贯麒。
“之之。”
颜之卿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猛地一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收回,接着一双微醺的眸子映入眼帘,男人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之之。”
“你认错人了。”颜之卿眯了眯眼,好笑道,“贯承溪,你这是……醉了?”
男人歪了歪头,又极轻极轻地唤了声:“之之。”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没醉,你是之之。”
什么知知支支枝枝?
“贯承溪,你看好了,爷是颜之归!”颜之卿莫名地燥。
男人依旧定定地看着她,不再开口,眸光却是粹了温柔,笑意盈盈。
颜之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是见鬼了!
“扶言,你快把他给爷弄走!”颜之卿头一次感到了无措。
“起开!我要找之之。”贯承溪力气大的惊人,推了扶言一个趔趄。
“世子!”七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贯承溪,见他无碍,才长舒了一口气,尔后看向颜之卿,“颜公子,好巧啊!”
颜之卿见七尘赶来,莫名松了口气:“你家世子……”
“喝醉了。”七尘语气略有幽怨,“就是您赠的那坛酒。”
颜之卿扬了扬眉:“他喝完了?”
“没,就一小口……”这才是七尘真正恼的地方,若说自家世子喝了一整坛,醉也就醉了。
可,实打实就一小口,说出去,也着实难为情。
偏偏就在三人诡异的静默之时,贯承溪来了句,“君子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