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乃棠梦回了小时候,她还在奶奶身边的时候。
人们都说小时候的事情总是会很快忘记,可是乃棠确还是能闻到庭院里甜腻的桂花香,以及老人家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五岁以前乃棠都是和奶奶在远离A 市的小镇上生活。从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这里承载了太多她的记忆。
小学林月舒把她接回A市读书,那里一座座高楼让她喘不过气来,人们穿梭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迷了路。
十岁那年的暑假,乃棠依旧回到奶奶身边度过。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似乎在老人家身上走的飞快,她的头发已经不再乌黑,走路也开始吃力,就连吃东西也似小鸟般,只吃一两口。
乃棠打电话告诉林月舒奶奶身体不好,想带她去A 市检查一下身体,林月舒答应了,说她给学生补完这些天的课就来,乃文这时候也正在外地交流。
乃棠心疼奶奶,每天陪着她在小镇里面走,两个人走一段路便在路边休息。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奶奶能到的地方越来越近,有时候在院子里走两步就已经不行了。
生命正一点点的在她身上流逝,乃棠让奶奶和她去小镇的诊所上看看,奶奶却告诉她已经去过了,没用。
乃棠每天一遍遍地催促林月舒,得到的答案永远是等等。
她决定自己带奶奶去A市,可是奶奶却不愿意了。
“阿末,奶奶这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你爷爷是在这里走的,我也不能离开这。”
“我们去A 市,治好病就回来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去看病的吗?”
“不了,我要走了,阿末。”奶奶摸了摸乃棠的头发。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走了就不回来了。”
“可是我会想你的。”乃棠眨巴着眼睛,里面泛着点点泪花。
“傻孩子,分离是人生常态。”奶奶笑了笑,慢慢的把乃棠搂在怀里。
“我不想和你分开。”乃棠闷闷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奶奶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滞。
乃棠再给林月舒打电话,他们保证今天就会来。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邻居帮她把奶奶送到镇上的医院,但他们无法接收,让转送到A 市区。
……
手术室的外面,乃棠靠墙上,过道上惨白的灯光渗着丝丝冷意,路过的人神色一个比一个麻木,不远的窗外是A市夜景,浓墨般的黑,笼罩着整个城市。
林月舒和乃文到的时候,乃棠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不说话。
“怎么会这样,妈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乃文不敢相信。
“那我也不知道这么严重,我以为就是年纪大了。”林月舒一时心虚。
两人立刻吵了起来,人们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倾向于把过错归于别人,似乎这样就可以逃脱一切责任,让心灵得到宽恕。
奶奶当晚就走了,走在A 市,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漆黑夜里,乃棠看着面前情绪崩溃大哭的两人,她只想带奶奶回小镇,那样就不会有人扰到她了,更不会有肮脏的水溅到她脚边。
奶奶是和爷爷合葬的,生同衾死同穴,是他们的约定。奶奶下葬那天,小镇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落进了乃棠心中,她想这场雨再也不会停了。
……
梦醒时分,乃棠从床上坐起,整个房间充满了凉意,原来是真的下雨了,雨打万物的声音,让夜晚格外嘈杂,风把雨吹进房间,地面上已经汇集了一滩水,借着外面丝丝光线,折射出一片寒冷。
乃棠赤着脚走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户关上。
早上褚杨站在一班的窗户边,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课桌。
“别看了,还没来。”秦叶子坐在里面说。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之后我给你俩发信息都没人回。”
褚杨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来了,你给我发条信息。”
“行吧。”秦叶子答应。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褚杨还没收到秦叶子的消息,他实在坐不住了。
还在上课的秦叶子忽然看见褚杨从窗边经过,也跟着溜出去,蒋声自然是不放心,只得也跟着。
到了乃棠家外面,秦叶子过去敲门,可是手都敲木了,也没有人回应。
“没人,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她?”秦叶子着急坏了。
三人顿时失去了方向,站在路边不知道何去何从。
秦叶子一直在埋怨自己:“都怪我平时太不关心她了。”
蒋声也不打断她,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给她揉了揉刚才敲门敲红了的指结。
“或许还有个地方。”褚杨忽然想起乃文的跆拳道馆,只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
褚杨凭借着模糊的记忆,终于找到了。
乃文正在里面指导学生,得知了他们的来意后,他立即打了个电话给林月舒。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乃棠呢?”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但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友善的话语。
和电话那头交涉了很长一段时间,乃文才得到了乃棠的下落。
“她生病了,在医院。”乃文这里一时间走不开,他们三个就先去了。
乃棠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处火海,整个人热的虚脱。
她撑着走到林月舒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整个人就往前跌去,撞在她的门上。
林月舒出来的时候,乃棠几近晕过去了。
等到医院门诊打上了点滴,乃棠坐在椅子上晕乎乎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旁边不愿意打针的孩子一直哭闹,让她的脑仁都在抽痛。
林月舒给她买了些早餐,便急着回去上课了。
“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学校离这也不远。”
乃棠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她说什么,她就匆匆离去了。
不知道是药效还是什么,困意一阵阵的袭来,让她眼睛都无法睁开,她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毫无作用。
乃棠瞄了一眼还剩大半瓶的点滴液,睡一会,我就睡一会,一会儿就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乃棠慢慢的睁眼,她感觉她靠在一个人的身上,立即坐好。
褚杨立即说:“慢点。”
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了,褚杨正那棉签给她按着针眼止血。而褚杨的身边坐着秦叶子和蒋声,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秦叶子似乎靠在蒋声肩上睡着了。
“饿不饿?”褚杨来的时候看见她身边已经没有动过的早餐,怕她这会儿已经饿了。
乃棠点了点头,褚杨让她在这等着,他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