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并未下场争斗,而是站在徐九爷身边,手中羽扇慢摇,他看着下方黑砂漫卷,灵器眨眼间便被污秽,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脸色大变,急忙高喊道:“这是‘五阴断魂砂’,诸位道友不可去追啊!”
被他这一喊,那本要追上去的几人心中惊凛,急忙止住遁光。
高慕眼神陡然一厉,他的确还藏着一把毒砂,本是打算身后之人追来时打个出其不备,被这一声喊,谋算转眼落空。
他回过头来,扬手撒出一片黝黑如墨的暗沉黑砂,捏起法诀一指,便凝聚成几只黑色箭矢,向着靠得近的几人射去,也不管是否打到了人,再把遁光一催,仍要远遁离去。
此时天上一道金光飞来,当头一砸,高慕急忙抬起双臂,举刀抵挡,只觉手中一沉,好似一座山峰压来,身躯顿时向下一矮,却犹自撑住云头,不曾坠落下去。
实则束元符对金丹修士作用极小,只是他不得空闲缓缓炼化,以致于一身法力用不出来。此时他也知晓,今日来的虽都是筑基修士,却有阵法和诸般神通法术,他是万难取胜。
即便是躲入湖中,也不过是藏身一时,他这黑水潭洞府可没有阵法遮蔽行踪。
故而他也不再想着斗法,哪怕是弃了这座洞府,来日也可再寻一座。于是口中发一声吼,身躯为之一涨,竟然又拔高了一截,双臂粗大一圈,竟是要将这金光顶开。
徐九爷起指一划,身前又有三块牌符一齐飞去殿中,镇守阵位的修士急忙接了,往阵盘上一摆,大殿之外阵法顿时灵光闪动,放出的金光为之一盛。
高慕在此重压之下,本已撑起的身躯又是一矮,越压越低,且整个身躯都要被包裹到金光之中。
徐九爷见高慕只能勉力支撑,腾身落到一侧望阙上,向下看着高慕,淡淡言道:“我也不忍道友就此身陨,若愿归顺与我,签下法契,徐某自会好生相待,还可容你在此真宫洞府修炼,此地所产灵丹宝药,除去经营洞府所费,皆可供道友享用,岂不美哉!。”
下方众修士一听此话顿时脸色各异,其中一人神情一变,就要说话,却觉衣袖被人一拉,他一下心头烦躁,回头一看却见那人神色沉凝,对他缓缓摇头示意,见此,他到了嘴边的言语也收了回去。
徐九爷此话说得半是真心半是假意,若是能得五阶妖兽效命自然是好,这才是黑水潭最宝贵的东西。
再者他也想知道高慕那大挪移术和五阴断魂砂是从何处得来的,徐氏虽有大挪移术典籍,他眼下却学不到,而五阴断魂砂也是一种极厉害的法宝。
至于被杀死的陈宫等三人,在他心中自然是比不得这法宝、神通的,以他眼下的身份、名望,他只需振臂一呼,自会有许多修士愿意来投奔。
高慕双臂半屈,身上浮现出一块块黑色鳞片,他牙关紧咬,神色狰狞,犹自不肯屈服,听得此话,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双目涨得通红,恨恨盯着徐九爷。
“执迷不悟!”徐九爷哼了一声,“此时你已陷入阵法之中,犹如山岳加身,闭绝四方,便是有再多手段,也无法脱身了。”
他把身前最后三块牌符一点,同样飞去殿中,整座飞空大殿都发出阵阵嗡鸣,万道金光,已是将阵法威力全都释放出来。
那道金光本是稀薄一层,此时却浑若一片赤金,高慕顿时不能支撑,立时双臂一折,发出“咯咯”骨裂之声,双腿一曲,单膝跪下来,却用肩头撑着,一股咸腥涌上喉头,却被生生咽回去。
此时他那金丹之上有一片灰暗血纹,将九个丹窍也都挡住,阻碍法力出入,此纹便是束元法印。他把丹田中仅有的一些法力聚敛起来,分做数股,齐齐向丹窍之中冲去。
只要打通丹窍,他便可恢复金丹修为,些许筑基修士不足为虑,只是急切间要做到此事,唯有强行冲关,若有半点差池,便会伤及自身根本。
徐九爷有些不耐,自袖中拿出一柄寒光逼人的短刃,向下一祭,便杀到高慕眼前,眼见就要将其头颅斩下。
却听高慕口中一声大喝,身上猛然绽出一片浓郁蓝光,深厚法力远远荡开,他一把将这短刃抓住,手中光华一闪便捏成了废铁,随后竟视头顶金光若无物,缓缓站起身来,一刀劈出,他身外的金光顿时一阵乱摇。
徐九爷脚下一阵晃动,这大殿浮在云中似也被高慕撼动,他惊呼道:“怎会如此?”
高慕眼中带煞,环视四周,刀劈不止,众人被他看得心中发憷,纷纷各拿符箓灵器在手,严阵以待。
朱先生急忙上前,说道:“束元法印已破,诸位快快出手,不能叫他打破阵法。”他又转头对徐九爷道:“九爷,此事紧急,要想诛杀此妖,唯有那雷符可用。”
徐九爷转头与朱先生目光对上,朱先生一动不动。
半晌,徐九爷恨声道:“好!只要能斩了此妖,雷符用了便用了。”
他拿出一张白色玉符来,颇是不舍地在手中抚摸了一下,此符长半尺,宽两寸,看去似白玉雕琢,遍布细密灵纹,散发着丝丝暖意。
此物乃“玄阳雷符”,雷霆之中融汇天罡阳火,需得金丹修士祭炼三十六日方可炼成,其威力之大,便是金丹修士也得慎重。
徐九爷手中也只有这一张而已,再想要多,就得自己设法寻觅了。但是此物再好,又如何比得上一头五阶妖兽。
高慕连连几个劈斩,终于将金光打得涣散,只觉身上重压一去,一时畅快万分,他对袭来灵器符箓毫不在意,任由打在身躯之上,那一层护体蓝光始终不曾散去。
只是他由于强行冲破束元法印,金丹已经收了损伤,需得赶紧寻一安稳地方调息,便也顾不得再去寻众修士的麻烦,驾起妖云就要遁走。
此时,天上有一道灼亮雷光打下,高慕被劈个正着,顿时淹没在一团炽热白焰中。
……
群山之中,一个丑陋大汉驾着一道乌黑遁光飞过,他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淋漓,一侧身躯有大片焦黑,甲衣残破大半。
后方还有两人乘着一只飞舟紧追不舍,一人身着黑衣,一人身着青衣。
黑衣那人说道:“此妖倒也有决断,为了逃命竟不惜崩散金丹,只可惜了藤道友。”他言语中不胜唏嘘。
青衣那人也是叹了口气,道:“何蔻道友何必伤怀?修炼之人,本就有凶险劫难伴身,藤道友丢了性命,是因为他自家行事不慎,我等更当引以为戒啊!”
那黑衣修士也说道:“王道友说的是。”
这时前方雾气一涌,高慕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
何蔻咦了一声,急忙拨转飞舟,停了下来,他一脸犹疑地问道:“这绝非山间雾瘴,似乎是阵法?王道友,你怎么看?”
那位王道友沉吟了一下,才道:“此地并未深入山脉,灵气也不甚浓郁,想必是哪位同道洞府所在,我等与此地主人好生打个招呼,或许还可请他一同将此妖蟒斩杀。”
何蔻深以为然,点头道:“就依此行事!”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位道友能在此开辟洞府,想来本事不弱,若是将之拉入九爷麾下,我等便可再立一功。”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丰原本在火室中炼制一件灵器,他筑基已有些年,最近几日想着该如何炼制本命灵器。此时却觉怀中传来一声尖鸣,看了一眼炉火,见火势平稳,无需他时时看顾,便取出一块阵盘来。
他一道法诀打去,阵盘中浮现一片光洁水镜,镜中是一个魁梧壮汉,手持一口长刀,浑身黑煞戾气,正在阵中来回奔走,却始终找不到阵门所在。
丰原眉头一皱,此人对阵法丝毫不通,再一看他身外那黑气,若蛇盘旋,面孔狰狞,丰原心中一惊:“妖族!”
而且是已经化作人形的五阶妖兽,只是此时气息衰微,似乎伤势极重,甚至隐隐要无法再维持人身的迹象。那此妖又为何会到此处来?
丰原心中飞快转过几个念头,手在阵盘上一按,一股精纯法力注入其中,洞府外阵法立时起了变化。
高慕正寻觅出路,却听重重白雾之中响起一阵“哗哗”声,一根根手臂粗的金索骤然飞出,抖出一个个锁环,便往他身上套来。
他急忙一边举刀抵挡,一边展动遁光,急向前飞遁,只可惜这大阵可是当年寒松道人所留,周天之数的重云金锁罩定上下四方,还有迷雾颠倒方位,迷惑眼目,他不知章法,只能白费力气罢了。
不过半个时辰,高慕便被一根根金锁捆了个结实,只能老实安坐不动,静等洞府主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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