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金姐顺着台阶走上去。

“谁呀？”她娘走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

她不知道她娘怎么听出来的。

绍金姐朝前看了一眼便快步迎了上去，“娘，是我，”她伸手抓住她娘伸出来的手。

她怕她摔着。

绍金姐无声哭泣。

她娘瞎了。

她娘听出了她的声音，知道是她后却说：“是金姐呀，谁带你来的诺？一个人不要乱跑。”

她娘以为她是跟谁一起回来的，又担心她以后没人带，一个人回来又交代。

她娘以为她是过去的那个她。

这时绍金姐告诉她娘她好了。

“金姐你好了？”她娘闻言先是诧异，接着便开心道：“金姐，你好了好呀，这是喜事！”

绍金姐想说好了一点都不好，这是什么喜事。光想着她就鼻头抽动，眼泪滚滚而下，扑面而来。

然后，她抱着眼前这个老的背坨了，瘦弱的很的老人，开始哇哇大哭，伤心伤意地哭。

她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安慰。

“不哭，不哭，金姐不哭呀，好了是好事。”

绍金姐还是哭得很凶。

她一直把这个生养她的老人抱在怀里，紧紧地。

她娘看女儿没个停歇，也不说不让女儿不哭了。

她只是轻拍着女儿的背好似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女儿，她还有她。

绍金姐总算不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她娘回了屋子。

她第一眼注意到屋子的脏乱。

绍金姐赶紧上去收拾。

她娘没拦她，只在旁边念叨这两天农忙，你兄弟媳妇没顾得上，你娘我也不得力。

绍金姐边整理边听着，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情绪，再次崩塌，眼泪落在了正整理的床上。

她娘不用说她都知道，那是人家不经心。

如果是经心的，怎么会如此。

稍后，绍金姐和他娘坐在床边母女闲聊。

她问他娘眼睛怎么看不见，又多久了？

她娘简单告诉她老了也就看不见，没多长，就三年。

绍金姐控诉那这么久了，你都不告诉我。你每年还托人跟我说你好好的，你骗我。

“我骗你干吗，你娘不是好好的。眼睛瞎了，怎么啦？除了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地也就好了。再说这是我家，好几十年的家，那个角落我不知道，在家里不说溜的，闭着眼睛是没问题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妇人的声音：“老婆子，死哪去呢？都这么晚了，怎么家里还没动静？你是眼睛瞎了，可不是干不了活。”

绍金姐知道说话的是他哥后娶的媳妇，她知道她恶劣，可不知道是这样的。

绍金姐站了起来，离开床边，朝门口走去。

弟媳妇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啪！”

绍金姐打了女人一巴掌。

她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普通人，她普通长相，普通身材。

此时想到她刚刚进门时那幅指手睥睨样，想再抽她一把掌。

妇人拿手捂着被打的那边脸，挺正身子，抬头问绍金姐。

“你谁呢，凭什么打我？”

显然，她忘记了这家小姑子。

她不记得，可还是会看脸色，知道绍金姐不是善渣。

索性，她矛头一转，嘲讽床边坐着的婆婆。

“老婆子你可真能耐，就说好好的，你女儿怎么是个傻的……”

“啪！”

绍金姐再次赏她一巴掌，就没见过这种无差别人身攻击的，尤其攻击的对象还是她娘。

同一时间，绍金姐她哥走进了院子，他回来时，落后了婆娘一点距离，此时才到。

绍金姐未见其人先远远地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媳妇，算了算了，差不多行了。我娘眼睛看不见，做不了什么……”

绍金姐看着走进来的这个人，还是那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他进屋后甚至都没看屋内的其他人一眼，当即便打算拉媳妇离开。

没拉动。

妇人不动，他当然拉不动。

此时，他才转过身子。

妇人已经噼里啪啦告状：“死鬼，没看到你婆娘被人欺负呀？还不赶紧替我给她点眼色瞧瞧！”

死鬼没理他，他看到了屋里站着的绍金姐。直到好一段时间过去，他皱着眉头试探询问金姐？

绍金姐眼见他由最开始的疑惑，到很快的确认，还有跟着而来的感慨：金姐，是你呀。你这是好了，来看娘？

绍金姐不想理他，她很气愤地质问他为什么对娘这样不好？

她哥却狡辩：“金姐，你可别说笑。我对咱娘好着了，不信，你问咱娘？”

绍金姐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娘打儿子进来，已经摸到了儿女身边，此时接着跟着说：“金姐呀，你哥好着了，对娘好。”

绍金姐无可奈何。

她没继续把战火烧，她离家还是远了，在家的时候还是太少了。

闹了这么一场不快，他们的这餐饭是分开吃的，娘俩单独开火。

绍金姐跟着她娘去了厨房。

洗菜择菜切菜炒菜。

绍金姐第一次。

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掌厨，她娘坐在灶下掌火，也给她指点。

绍金姐人生的第一份南瓜粥出锅，还有一份生菜，一份蒸蛋，鸡蛋是她走亲戚带过来的。

母子俩就在厨房吃饭。

绍金姐带着他娘的手放到粥碗边，粥里有她夹得生菜，旁边另一个小碗是蛋羹。

她娘吃第一口就道咱家金姐手艺不错，有吃这碗饭的天赋，以后好好练练，只会更好。

绍金姐自己尝了尝，还好，没有糊，没有咸，不是很好吃，也不是下不去口。

饭后，绍金姐在洗碗。

她娘在旁边说话。

一会说她小时候如何如何，又说起来当时她待嫁的时候，那时，你大嫂子还在。

说道这想到大儿子已经另娶，大儿媳早早去了，赶紧换了话题。

说起了她出嫁当天，送亲的大嫂子回来跟她说她一路上吃糖。

说道糖，老太太想到了什么。

绍金姐就见她灶台一边的柴火堆摸去。

她要帮忙，她娘不让。

还说这地方，她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很快绍金姐就看到。

她娘先扒开柴火堆，把它撂在一边，又一块块顺着墙砖摸着。

终是找到了位置，一块松动的砖头，她拿下来，里面有个布包。

她娘把布包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