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两颗糖。

转手，她娘把两颗糖递了过来，“金姐，来，吃糖。”

绍金姐伸手接过，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两颗已经发了霉的糖。

再次流泪。

旁边，她娘没注意到，还催促她：“金姐，你快吃，娘留了好久的，你可是最喜欢吃糖了。”

最终，绍金姐挑了颗稍微好点的，用手抹去糖上的那一点点霉，不嫌弃的把糖含在了嘴里。

“好吃，”绍金姐呜咽地说道，可眼泪来了便崩不住，她再次蹲下身子。

她娘不明白：“金姐，你怎么又哭？你以前可不这样，怎么越大性子越小。快，快别哭了……”也跟着安慰。

绍金姐闻言只是移了过来抱着她娘的大腿，继续嚎哭。

她娘继续疑惑不解安慰：“金姐，你是怎么呢？不哭呀不哭。”

绍金姐脚蹲麻了，也渐渐止了哭泣，她娘才解脱。

后面娘俩再次坐下聊天。

她娘就一再问绍金姐怎么回事，这么爱哭？说着还帮她回忆了过去，总结是你小时候不爱哭的。

绍金姐一律说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爱哭，甚至为了老人能快点放过她，还问她娘是不是她这个年纪是这样吗？

她娘回忆了好一会，“具体我记不清了，但应该不是。”

说起了她自己的过去。

下午，太阳不那么烈，绍金姐扶着她娘慢慢在村里走了一圈。

一路上碰到的人不多，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娘的好心情。

一路走来，她娘说这家是谁家，又问她记得不？

绍金姐讪讪笑道不说话，她哪还记得，早丢到旮旯弯里。

显然她娘也知道这一点，恰好她谈性正好，索性开口把自己头脑里，那怕是旮旯弯里的一点点，都没放过，说给她听。

绍金姐一路就这么被科普着。

期间，她们在一家大门口正好遇上一出门的大娘。

她娘眼睛看不见不知道。

大娘率先跟她娘打招呼。

“金姐娘，难得出来呀。哟，这是谁呀？有孝心了。知道带你出来走走，人呀，是要多动动，动起来心情好了，身体也健康。

咦，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像你家金姐？”

她娘听着连连点头，“是呀，老婆子出来这一走，那怕还是看不见，心里可敞亮着。”

她说着把绍金姐往妇人说话方向推一点，“你再看看？看看，真不认识？”

绍金姐配合地任大娘打量。

想想也是缘分，她娘刚还告诉她小的时候吃过这家大娘的奶。

大娘很认真看了又看终惊讶说道：“哎呦，是金姐。”说着打量母女脸色，因此确认真是绍金姐，又跟着道：“金姐这是好了。”

“好了好了。”她娘也回复。

然后，大娘问绍金姐：“金姐你小时候吃过我的奶，记得不？”

绍金姐笑着叫声大娘，说当然记得记得，怎么能忘。

大娘听了很高兴，之后她开始打趣她娘：“我说你老婆子今天脸上的皱纹都没了，是开心的呀。”

她娘听了是乐呵呵地笑。

晚上，母女两吃完饭，绍金姐在锅里烧了水要替她娘洗澡。

她娘舒服地坐在浴桶里。

绍金姐给她娘搓背，身上的灰迹擦出来都成了长条。

她在浴桶边上揉搓。

她娘全身很是轻松地坐在木桶里解释：“人老了，不得力，背上擦不到。”

绍金姐轻轻哦了一声。

此时她正沉浸在她娘比她看到的更瘦的打击中。

最后，她心疼地抱了抱刚洗完澡的老人，老人除了一开始被她抱了个正着，口中下意识直嚷嚷金姐，你这又是干吗。

自那以后她每次靠近，她娘都下意识地离她远点，好似拿她当洪水猛兽来着。

绍金姐在井边刷刷刷洗衣服，她把她娘的衣服除了刚身上穿的这套其他的都拿出来刷洗一边。

她娘见她如此，还说干吗了干吗？也就是口里问问，她其实还是很乐意的。

这会，她就坐着长凳在边上跟绍金姐聊天。

一轮弯弯的月亮照下来，月光轻盈地洒在母女身上，好似蒙了一层纱样的美好。

绍金姐在晾衣服，这个天气晚上洗的衣服很容易干，明天一早就差不多了。不过，绍金姐要她娘明天下午在收，白天晒晒太阳。

凌晨还是夜里，绍金姐便要离开了，她跟她娘告别。

她一动，她娘就跟着出门。

刚刚她还在房里已经跟她说的好好的，她自己走，不要送。

她娘是答应的好好的，还是摸着要跟着送。

绍金姐拿她没办法，她回头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挽着她娘走出屋子，来到院子，很快娘俩就到了大门口。

绍金姐要离开了。

她真不放心，再次劝，短短的一段路她都不知道劝了几遍。

“娘，还是送你进去。”

她娘不乐意，摇头。

“不用不用，等会我自己回。我要看着你。”

还说：“家里我都熟着了，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好了，日常我一天都不知道走几遍。”

绍金姐无奈又没办法终妥协。

“那好吧，你一定慢点。在家要好好照顾，有事托人带口讯，有时间我就来。”

她娘一一说好。

绍金姐走出大门，顺着台阶往下，一步步离开。

中途，她停下脚步回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月光从老人头顶晒下，她娘站在大门边，正伸着脑袋朝她离家的方向看着，明明都看不见，也是离愁别绪，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正挂着一串泪珠。

绍金姐看着百味俱杂。

她收拾好情绪往回走。

“娘，我送你进去。”

她娘听到女儿的声音脸上先是很惊喜，她没想到女儿又回来了，她也来不及收拾自己，只得带着鼻音回：你不说走了。

绍金姐没回，她走上台阶，来到门口，一只手抹了抹她娘脸上的眼泪。

她娘忙说：“我自己来自己来，刚刚是眼里进了沙子。”

绍金姐挽着她娘回房，她娘许是正不好意思，也就没拒绝。

屋里点着灯，绍金又陪他她娘又说了一会。

“娘，你在家好好的。等秋收忙完，我就过来接你去我家住。”

“我有儿子的，娘才不去，人家会笑话我的。”

绍金姐其实本心很想回自己过好日子才最要紧，管人家笑话不笑话，你有儿子还不是等于没儿子。

但她口中说道：“好好，你有儿子，都知道的。我说的是接你去我家住几天的那种。”

这回，她娘答应的很快。

“那好吧，我就去住几天，这辈子我还没去过你婆家。”

……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得不离开了，绍金姐再次告别。

“娘，我走了。”

绍金姐一动，她娘又起身，总算她这次只是摸到了房门口站着。

绍金姐也说过让她不送，可她娘只做不理，还说她只是站在门口看看，才不是送她。

绍金姐无可奈何。

再次回头，绍金姐没有看到倚在门边的那道身影。

此时，她在绍家湖的村口。

随后，绍金姐大步离开，绍家湖被她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