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真不喝?”
七寻简直懒得搭理他。
“要喝你自己喝。左手挽右手,也能喝合卺酒。”
缘空放下酒,倒了杯水。
“既然喝的不是合卺酒,那我就不能喝。”
七寻不解:“为什么?”
缘空把玩着空茶杯。
“佛门弟子,是戒酒的。”
“戒酒?佛门还戒荤腥呢,我见你平日里吃肉也吃得挺好。”
七寻对此嗤之以鼻。
“吃肉是从被我爹娘逼的。我幼时身子太弱,如果不补养,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
七寻觉得自己的这话不太妥当,有些没过脑子。
“可惜啊,就算是勉强长到这么大,却还是极有可能死在这里了。”
缘空着低头叹息一声,似乎有些自暴自弃了。
七寻觉得他的话很刺耳,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既愤怒又悲伤。
“这种话少。不到最后一就还有希望。我觉得你像是长命百岁的人。”
缘空挑眉:“哦?为何?”
七寻笑:“老话,祸害遗千年啊。”
缘空蓦地笑了,眉眼舒展。是个极好看的笑。
就是这一笑,让七寻突然于色相间得到了深深的领悟。她开始细细打量缘空。
真的很好看。
平日里的缘空总是一身白衣,整个人看上去很素。
再加上他原本气色就不好,就更加显得苍白了。
今日缘空穿着一身喜袍,火红的颜色衬得他有了血色,眉目如画。
一头青丝半挽在脑后,露出了纤长白皙的脖颈。身量欣长,挺拔如竹。
七寻看得发起了呆。
缘空难得的有些无措,不知道七寻在看什么。
“以后不要总穿白衣。你穿红色明明也很好看。”
缘空一愣。
“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没有人夸过你生了一副好相貌?”
缘空诚实的摇摇头。
“没有那个姑娘家会当面夸一个男子生的好看。”
七寻倒在床上,拉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我告诉过你,可能我和你们这里的姑娘不太一样?”
“那……”
“那?”
缘空欲言又止,于是七寻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缘空又倒了杯水,静静盯着澄澈的水面。
那,你到底是哪里的姑娘。
刚蒙蒙亮,七寻与缘空便梳洗完毕出门了。
按照规矩,新婚妇融二日是要去向婆婆敬茶的。
虽然他们成亲是假,但是礼数还是要周全。做戏就要做全套。
谁知,还没有到大堂,一阵震的哭喊声从李府的某处传来。
七寻侧耳细听。
“缘空你听,似乎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缘空伸手拉住七寻。
“我们去看看。”
“老爷!”
“老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二人离书房越近,哭声便越发大了起来。
能听得出来,似乎是李老爷出了事。
书房门口聚集了一堆侍女与家丁,都在用手抹着眼泪,哭的撕心裂肺。
七寻很无语。这些纸人傀儡,哭的倒是投入,可是一点眼泪都没有,也太滑稽了。
书房门口有一只碎裂的白瓷碗,银耳莲子羹撒了一地。
见七寻与缘空来了,一个家丁抽噎着:“少爷,少夫人,你们快去看看老爷吧……”
缘空皱眉:“老爷怎么了?”
“老爷,老爷他……”
着,家丁又号啕大哭,眼珠子乱转,嘴巴张的都快撕裂了。
“老爷他死了呀!”
七寻懵了。死了?什么叫死了?这里还有活人吗?
“临儿,七寻,你们进来。”
李夫人叫七寻与缘空进去,声音倒是平稳,不见有悲恸。
书房四五个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放的都是书籍。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书桌。
一身蓝衣的李老爷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李夫人坐在他身旁,右手梳理着李老爷披散在背后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神情很温柔。
七寻莫名就觉得寒毛直竖。
这场景,很诡异。李夫人更是诡异。
李夫人转头,对着二人微笑:“你们来了?快过来吧。”
七寻的手猛地一缩。脚尖下意识就朝向了门口。
她想逃跑。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心中疯狂生长。
她很排斥这个书房,以及李夫人。
缘空第一时间察觉到七寻的恐惧与焦躁。
掩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悄然握住了七寻冰凉的手。
“不怕。我在。”
见两人迟迟未动,李夫人再次催促:“别在那儿站着了,过来。”
缘空紧了紧牵着七寻的那只手,走向了李夫人。
“父亲这是怎么了?”
李夫人笑着看向缘空。
“下人没告诉你?三郎他死了啊。”语气是瘆饶温柔。
三郎?七寻觉得这个称呼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是缘空。缘空提起过“三郎”!
那日在马车里,缘空被鬼气迷了心智,神志不清之时叫的就是三郎。
“父亲好好的为何……”
其实缘空早在听到哭声时,便直觉不对劲了。
此时他也很谨慎。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李夫饶一双眼胶在没了声息的李老爷身上,目光温柔如水。
“好好的为什么会死了?”
李夫人轻喃。渐渐的,她的表情变得诡异疯魔起来。
“为什么会死了?因为,是我杀的呀。”
着,她看向七寻和缘空。
七寻的脊背蹿起了一股寒气。
缘空眯眼:“母亲,此话怎讲?”
李夫人扶起瘫软的李老爷,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还是在笑。七寻觉得头皮发麻。
李老爷的双眼是睁着的,与他活着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那种空洞麻木、不知为何而笑的笑容。
李夫饶手抚上了李老爷的脸。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李老爷的嘴角。
“其实,三郎他早就死了。死了许多年了。”
“至于这个,”李夫饶手揪住了李老爷的头发,狠狠一扯。
“哗啦”。
李老爷的头颅应声断裂,彻底脱离了身体。
七寻呼吸一窒,腿开始发抖。
想象中那血溅当场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出现。
李老爷的头被扯断后,原本与真人无异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直,生硬。
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做工精美的逼真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