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桩变故,温家女眷最终未能有脸面去长信宫拜见太后。温老太太大抵是觉得实在失了脸面,被自己儿媳气得不行,还非不得不在几位殿下及太子妃面前摆出恭谨平和模样,压抑着火气,撑着因年长而得的脸面,告罪请辞,并郑重再同昭阳公主道罪。
“无妨。老夫人,本宫并非是故意针对你家。只是贵府大夫人所作所为,实在是使本宫眼里瞧着不舒服,这才出言应对,实则内里无恶意,更是恳切希望温家能约束管教后辈,莫要坠了往日声誉名望才好。”
“臣妇明白殿下一番良苦用心,必将重拾掌家之劳,不使殿下忧心。劳烦殿下向太后娘娘转达臣妇羞惭之意及请安之诚。”
这桩事情算是这么翻过去了。饶是东承太子想再对她指教什么,实际上也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只能不痛不痒了她两句。太子妃心里存着提防心,方才东承太子不合常理伸手搀扶温善玉起身,已经让她觉察出一些潜在的风险,如今也没什么意愿再粉饰太平。
东承太子与太子妃一道走了。昭阳又别过春城再往长信宫去。
禁宫里消息传得多么快,早早就入了太后的耳朵。
长信宫里,那位在太后跟前颇得脸面的荣美人也在。昭阳当着她的面自然不好多什么,只乖巧俏皮凑在太后面前了好多都去的话,这才得了太后轻轻一记横眼。
“你这孩子真是一刻也不使哀家省心。”太后伸手戳了戳昭阳的额头,又对荣美人吩咐道,“荣美人且先回去罢。”
“是。妾身告退。”
待荣美人退出去,宫人亦悄悄退下,殿内唯留下太后与昭阳。
“好了,泼猴,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昭阳觉出太后话里的纵容与宠溺,便厚着脸皮趴在太后怀里不管不关撒娇:“皇祖母,昭阳又受了委屈。今日可不是在外头,而就是在禁宫里。简直就是故技重施,当初桓家姑娘玩弄的手段,竟也被这温夫人用了一趟。若非皇祖母当日费心力指点昭阳,今日昭阳又要被人摆了一道。”
“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受了什么罪,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拿你作筏子。”太后心里清明得很,嘴上仍是这样。
“皇祖母,贵妃娘娘真的想让温善玉作睿亲王哥哥的王妃吗?”
“哀家可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可那日除夕宴席上,贵妃娘娘分明就是对待温善玉的态度同对待旁饶不一样。若是宫宴上稍稍生了心的人看到,多半都是和昭阳一样猜测的。”昭阳软声软气地,“可是七哥哥和温善玉一点儿也不登对。七哥哥那样的性情,怎么会受得了温善玉这样的娇娇女儿。”
太后听她这样,心思一偏,转到了别的地方去,口头上依然打趣道:“昭阳倒是,你七哥哥是怎么样的性情?”
“独来独往,寡言少语,和三哥哥都不像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他明明也不比昭阳大几岁,却觉得像是距离很遥远、中间差了许多岁的兄长一样。七哥哥根本就应该寻一个和他一样心思坚强、能够独当一面的王妃。”
太后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柳嬷嬷之前回禀给她的事情,是昭阳自鹿拾那里回来的时候路途中遇上的插曲。
定国公世子萧阜屿似乎是有些对昭阳上心。
或许都是年纪轻轻就去了战场的缘故,这萧阜屿与睿亲王是有一点儿相像的。
昭阳此时口头上,觉得睿亲王性情冷淡少语,该合适娶独立能干的妻子,是否意味着,昭阳也不喜欢萧阜屿呢?
太后当初在潭柘寺听定国公夫人秦氏一番话,况且也知道定国公家的事情,一直是皇帝心里放着的一桩要紧事。国公府势大,子嗣却凋零,若是萧阜屿承袭爵位,那便是所有的资源都落在了他一饶身上,难以寻得分其势力的机会。
太后暗自揣测,这或许也是为何皇帝迟迟不为萧阜屿封爵的原因之一。
萧阜屿日后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你情我愿就能够周转过去的。
可如果萧阜屿娶的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就意味着未来定国公府的继承人将是皇帝的外孙子,亦能避免定国公府再与旁的家族联姻结亲而进一步扩大其威势。在这筹码之上,倘若萧阜屿还是默默喜欢着嫁过去的公主,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有感情的结亲,比起强加给他的赐婚,更让人放心。
故而,在太后看来,如果萧阜屿真的喜欢昭阳,那么昭阳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无关紧要了。可偏偏皇帝之前一时糊涂,不知为着什么理由,竟允诺了桓皇后,昭阳日后要嫁的夫婿,必得是她自己喜欢上心的,不能违逆她的心,强嫁她出去。
“昭阳。”太后抚着昭阳柔软的头发,以不经意的语气,“今年上元节,随着你七哥哥一道随处走走看看罢。你也到了该择定驸马的年纪,若是有出挑的郎君,也别腼腆不敢。皇后一贯是疼爱你的,你与她私下提了名字,使她为你相看是否值得托付。”
昭阳听了这话,心里一怔。
上一世,桓皇后原本也是要在这个年度为她考虑婚事的。只是最先提起这事,就已经是在年尾了,又挑挑选选、考虑诸多复杂因素及牵扯,耽误了许多时间。再往后,桓皇后急病,耽搁下此事,原以为不打紧,不知病势凶猛,生生夺走一条性命,使桓皇后命殒病故。
昭阳只心心念念为母后守孝。
可又未过多久,萧阜屿便易帜谋反,攻势凶猛,连拔数城,剑指京城,兵临城下,以致昭阳上一世根本就未能出嫁。
重活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经变了,不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行进,是否意味着,她的命运也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见新的转机?而她真的能够顺顺利利地出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