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们中一丐道:“那口棺材安置好没?”
这话声音本压得很低,但是张羽耳力极好,听得很清楚。
另一丐恭敬道:“好了好了,已放在城外五里那间破庙,有兄弟把守。”
“棺材盖儿没盖严吧?别再把里面的人给憋死喽。”
“您放心,绝对没有,留了好大一个缝呢。”
“嗯,不错!另外,给方副帮主的礼品都备好了吧?他老人家巳牌前可就到了。”
“备好了,都备好了。
前几日咱几个兄弟刚劫了长平一个富户,颇有些收获。
哥哥您放心,确是作恶多端的一户,兄弟们都调查好些时日了。
而且,咱们弟兄手脚干净利落,绝看不出是咱丐帮所为。
那个……兄弟们也给哥哥您备下了一份,不知是现在给您,还是……”
“嗯,很好!那这样吧,待会儿我的就直接拿走,不用麻烦兄弟们拿到庙里去啦,免得方帮主见了,有其他想法。”
可能是张羽坐在墙根阴影处,天色又黑,所以这些谈事的乞丐并没发现他。
因此说起事来,声音越大,无甚忌惮。
众乞丐又说了些其他闲话,便相继散去,还约好务必准时到达破庙。
张羽见他们远去,心中寻思:“原来没钱送礼,是可以去抢富户的,那我没钱坐船,是不是也可以呢?
不行,爹娘常说不义之财不能拿,抢钱的是强盗,偷钱的是小偷,若是我有钱,别人来抢来偷,我也不开心。
嗯,这条路不行,不能如他们一般。”
张羽已经枯坐许久,心想今晚成要睡在这里。
眼下左右黑漆漆不见人影,想起适才丐帮说的什么棺材,什么送礼,十分有趣。
反正闲来无事,不妨前去瞧瞧,也好打发夜晚时光。
心念及此,张羽起身向城外破庙走去。
张羽虽不知那破庙的具体方位,但是他一路尾随那帮乞丐,倒也很快便找到。
远远地,只见那破庙火光通明,里面早已聚拢了不少乞丐。
张羽见门口有人把守,便兜个大圈子,悄悄摸到庙后,庙后的围墙依旧完好,所以无人把守。
墙外有一株大枣树,张羽轻轻跃上枣树,向墙内望去,见里面是个破败的庙堂,堂顶好几个大窟窿,刚好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见堂上正中,放着一口斑驳旧棺材,四角各站一名乞丐,其余乞丐在地上围坐几团,烤火取暖。
按理说,棺材都应是新的,也没人家会用旧的棺材,但是这口棺材却漆色脱落,磕痕累累,倒是奇怪。
最合理的解释,这口棺材应是用过许多次。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一乞丐喊了一嗓子:“王舵主来啦。”
堂上众乞丐急忙起身,此时只见一丐被几人簇拥着步入堂内。
其他乞丐齐声道:“恭迎荆州分舵王舵主!”
此时进来的,正是丐帮荆州分舵舵主王万平。
张羽在枣树上细看,见那王舵主非常眼熟,他记忆力好,记得应是那日在天剑峰巅上众乞丐之一。
王万平面上带笑,向各乞丐抱拳施礼,一一打过招呼。
寒暄完毕,王万平道:“一会儿方副帮主亲临,各位准备的如何了?”
他身边一乞丐道:“王舵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好啦。”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那口棺材。
王万平看了,会心一笑,称赞道:“真有你的赵大头,想出这么个法子,高,真高!”
张羽听王万平管那个乞丐叫赵大头,细看之下,见那乞丐确实脑袋又大又圆,后脑还长了个好大肉瘤,看着比常人的脑袋着实大了大不少。
赵大头道:“都是平日王舵主领导有方,都是兄弟们一起合计的。”
王万平非常满意,点头道:“嗯,你们东都的兄弟办事,我是最放心的。”
赵大头赶紧客气了几句,然后小声道:“王舵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着,赵大头把王万平领到了后院,正好在张羽身下墙根不远。
赵大头见离其他人远了,说话方便,便道:“王舵主,小的们最近做了一票大买卖,给您和方副帮主略备了些薄礼……”
王万平听了,眉开眼笑道:“哎呀,赵大头你真是太客气啦,每次交代你们东都的兄弟办事,你们不但事做得漂亮,那个……礼数方面也很周到,次次都让我……让我却之不恭啊,很好很好!”
赵大头笑嘻嘻搓着手道:“舵主您不用客气,刚好也都是赶巧,”说着俯下身来,从墙根阴影处拖出两个包裹。
王万平一奇,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东西。
赵大头道:“王舵主,那一包是金银,这一包是首饰珠宝,小的知您喜欢首饰珠宝,因此这包是孝敬您的。”
王万平是出了名的风流乞丐,最喜寻花问柳,所以赵大头准备了一包首饰珠宝,投其所好。
王万平见包裹饱满,如水桶般大小,双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点头说好。
赵大头见他开心,便把那首饰包裹藏在远处墙根,将那个装有金银的包裹放回原处,道:“王舵主,一会儿送走了方副帮主,还要麻烦您再返回来,亲自取一下。”
王万平知他心意,这是不想让方副帮主知道自己也拿了好处,免得上下猜忌,非常满意,拍拍他肩头,说了不少激励的话语。
赵大头交代完毕,便请王万平回到堂上,继续闲聊等待方大孝。
二人刚刚的对话,枣树上的张羽听得一清二楚,他心想:“原来这两包就是他们打劫来的钱物了。”
忽地,他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把包裹拿走,不就有钱坐船了吗?
这一念头,就像暗夜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的前路。
但是张羽心头一凛,似觉不妥,急忙摇摇头,暗自道:“不行不行,不义之财不能取。”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下去抽出一两块金银拿走,应该也无人发现。
这一念头冒出,身子立时抖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跳下树去。
张羽又是猛烈摇头,急忙收摄心神,暗自奇怪:“怎地看到两包财物,自己的心思便如沸水一般活泛呢,这明明不对呀。”
这么想着,心头又一个声音道:“这些财物,都是他们抢的,本是不义之财,取就取了。”
张羽又是一震,赶紧在心中否定了这一念头。
一时间,忽左忽右,张羽内心十分挣扎:
一会儿想要下树捡包裹;
一会儿又暗责自己怎能干出这种事?要是被爹娘知道了,肯定会责骂。
如此反反复复,忽地东风压倒西风,忽地西风盖过东风,纠结了好半天。
此时,忽听得堂上有人喊道:“方帮主驾到!”
不知何时,王万平和赵大头早已候在庙外,眼下正一左一右拱卫着方大孝步入堂上。
堂上众丐见副帮主驾到,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般,齐声道:“恭迎方副帮主大驾!”
方大孝点点头,道:“兄弟们辛苦了。”
方大孝走到棺材旁边,看向身边的王万平,等他汇报。
王万平道:“帮主,就在这里面了。那个,赵大头,还不赶紧给帮主汇报一下?”
赵大头点头哈腰,急忙恭恭敬敬道:“属下东都赵大头,参见方帮主!
启禀帮主,自从属下收到帮中指令,便到处打探极乐教、魔手和疾风的消息。
得帮主、舵主的护佑,幸不辱使命,终于有所收获,让我们一举擒得魔手。”
张羽一听,心下一动:“丐帮抓到了魔手?”
方大孝虽然早就知道消息,但当听到“魔手”二字,依旧心有余悸,道:“你们可将他绑好了?”
“回禀帮主,此人魔力被封,眼下武功稀松平常,不是夸口,就是属下一人也能够将他制服。不过既然帮主有令,属下自然早已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方大孝点点头道:“很好,打开棺材,让老夫看看。”
话音刚落,四名乞丐上前,搬下棺材盖,方大孝上前两步,向棺材里看了一眼。
由于角度问题,张羽看不见棺材内是什么情况。
这时,有一乞丐提了一桶水过来,方大孝退后两步,那丐猛地向棺材内一泼,随后只听一声惨哼传出。
方大孝上前道:“魔手,你可还记得老夫吗?”
赵大头见副帮主问话,急忙上前,探身到棺材内,取出塞在魔手嘴里的棉布团。
方大孝厉声喝问:“魔手,你那个同伙疾风,现在何处?”
棺材中依然毫无声息。
张羽奇怪,寻思道:“魔手是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不说?”
方大孝回头看看王万平和赵大头,王万平不知其故,只得看向赵大头。
只听赵大头道:“帮主见谅,自从属下们抓住他后,他便和丢了魂似的,一句话不说。”
方大孝道:“你们对他用刑没有?”
赵大头道:“没有帮主、舵主指示,属下不敢擅自用刑。”
方大孝点点头,想起那日天剑峰巅上,魔手刚被悟性禅师封印之时,亦是变得痴痴傻傻,半天回不过味儿来。
如何让魔手开口呢?
方大孝略一沉吟,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