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智及冷哼一声,将怀中的死狗抛在地上。
他身后的啸天走前两步,低声问道:“主子,那藏獒怎生处置?”
宇文智及微笑道:“养兵千日,不能杀敌,留之何用?宰了吧,煮好了,明早送到张羽房里,给他当早餐。”
说着站起身来,席上众人立即随之站起,恭敬施礼,不敢直视。
大家都知他正在气头,此时最不能去招惹。
宇文智及向席上扫视一眼,目光落在了枯雕上人身上,嘴角一笑,道:“梁上人好手气,恭喜发财。”
说罢,袖子一甩,向后堂方向离去。
鼓乐之声跟着响起,随他一同去远。
席间众人目送宇文智及走远,直到听不清鼓乐之声,方才站直身子,面面相觑。
厅上很静,只听咕嘟咕喝酒之声,众人循声看去,见是鲍猛万又喝一坛,脸色颇为难看,估计还在心疼刚刚输掉的那一百两。
枯雕上人也不跟他结账,赶忙步出厅外,追着人群而去,想必是有话要对宇文智及讲。
送走宇文智及,忽地只听一声犬嘶,众人回头一瞧,只见啸天已一掌劈死那条藏獒,长舌垂地,血流满院,腥臭不可闻。
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心下无不悚然。
……
宇文智及回到房间,脸上笑容消失,阴沉沉不发一言,还随手砸碎一个茶碗。
枯雕上人跟进屋来,察言观色道:“公子,您是想要他的命呢,还是想用他的力呢?”
宇文智及听出他话中有话,眼珠左右一摆,嘴角复又挂起笑容,道:“梁上人有何高见啊?”
枯雕上人道:“公子不要忘了,此人远道而来,可是来投靠慧仪小姐的。”
宇文智及闻言,眉头一挑,眼珠一转,似有所悟,渐渐露出欣喜神色。
枯雕上人道:“既然公子欲成大事,更应招兵买马,丰满羽翼。
梁某见此人内力深厚,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实乃万中挑一之不世奇才。
公子若能将此等人才笼络收服,岂不是如虎添翼?
今后成就大事,定然无往而不利!”
宇文智及深以为然,微微点头,心说如果花三千两银子买张羽一颗忠心,似乎倒也划算。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蓦地想起一事,睨着梁长复道:“梁上人此言甚妙,不过张羽来府一事,绝不能让大哥和三弟知晓,上人知道的吧。”
枯雕上人立即道:“梁某明白。”
宇文智及邪魅一笑,摩挲自己的指甲,想起梁长复神兽降世之论,说道:“花三千两银子,搭上一条不会说话的狗,赚一条会说话的神狗,这买卖也算值当,哈哈!”
梁长复立即赞道:“公子英明!那些银子又不是输给外人,给了自家妹子算不得什么。当真若能收复张羽,公子何愁大事不成啊!”
左右立即一齐称赞:“公子英明,公子英明!”
宇文智及笑滋滋对着指甲吹了几口气,展开五指,盯着五个指甲依次看去,道:“梁上人,以后大事什么的,心里晓得便罢了,不要总挂在嘴上。这种话呢,张扬得多了,容易掉脑袋的。”
梁长复听了,心头一震,慌忙打个稽首道:“梁某知错了,请公子恕罪。”
……
宇文慧怡领着张羽一路回到厢房,安排好了张羽的住宿房间。
张羽问小初的情况,宇文慧怡说小初也已安排妥当,让他不用担心,因为是女眷,住得远一些,今晚先不用见面了。
见天色不早,宇文慧怡和小翠留下了伺候的婢女,二人亦告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宇文慧怡嗔怪小翠,道:“刚才,你怎么没跟他赔礼道歉?”
小翠神色中些许委屈,道:“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要赔礼道歉?”
宇文慧怡站住脚,转身盯着小翠,沉着脸道:“你还说没做错事?你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怎地对小初姑娘那般凶恶!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和筵席上那些残忍的家伙,有何两样?”
小翠强词夺理道:“小姐,你干嘛拿人家和婊子,还有席上的那帮禽兽相提并论?”
宇文慧仪性格温婉,和小翠从小一起长大,二人关系亦主仆,亦闺蜜,平时多有骄纵。所以把小翠宠溺的不像样子,说话没大没小。
不过很多时候,宇文慧怡倒是欣赏小翠这种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直来直去,敢爱敢恨。
她自己身为宇文家的小姐,从小被各种规矩束缚的死死的,宛若笼中鸟,园中草,毫无自由可言。
若是没有小翠陪伴,性格互补,指不定她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了无生气的富家小姐。
宇文慧怡自然能理解小翠对小初的心态,心里自是向着小翠多些,叹口气道:“偏你这丫鬟出身,净用那低眼看人。”
说着,伸指用力戳了下小翠的额头。
小翠装作吃痛,“哎呦”一声,使劲揉着额头。
宇文慧怡把耳坠塞入她手中,道:“明天一早,去给张羽和小初赔礼道歉,态度可要好些,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听到没?”
小翠听了,面色一沉,小嘴一嘟,道:“反正我不去。”
宇文慧怡深吸一口气,白她一眼道:“你呀,都怪我平时太骄纵你了,惯得你不像样子。嗯,也好,若是你明早不去赔礼,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本小姐不许你再见张羽!”
说罢,宇文慧怡旋身便走。
小翠微微一愣,心中一阵嘀咕:未来几日小姐定是天天陪着张羽,若是不许自己见他,岂不就是不让自己服侍小姐,那怎么成?
想到这里,一跺脚,喊道:“不行啊,小姐!”
一边叫着,一边向宇文慧怡离开的方向追去。
……
这一夜,小初睡得也不安心。
虽然有人服侍着沐浴梳洗,还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但是身处陌生之地,她总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那些服侍小初的婢女,都是宇文府上有眼色的老使唤。
她们一早就知小翠不喜小初,也知小初是青楼出身的妓女,加上那张羽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所以服侍起小初来,就是个大概大概,马马虎虎,并不上心。
小初是多敏感的女子,哪里会瞧不出来,见那些婢女眼神闪烁,背后闲言碎语,递个水盆毛巾粗手笨脚,根本不是大户人家下人服侍人的利落手段。
但小翠孤身一人,又无处诉说,正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暗自忍下,眼巴巴盼着张羽早些归来。
奈何苦等到三更半夜,却一直等不到张羽回来。
彷徨凄苦之际,转念想到宇文慧怡和小翠皆是那般貌美之人,与张羽的关系似乎又极为亲近,心中更是哀怨,柔肠百转,郁郁难消,唯有抱被垂泪。
哭累了,也就慢慢睡着了。
……
反观张羽呢,跟没事人似的,听说小初安顿好了,便不挂在心上。
回房后倒头便睡,鼾声如雷,睡得极香,梦都没做一个。
不想一觉醒来,却只是五更。
可能是这房里熏了香,香气奇特,张羽闻不习惯,所以醒得早,而且一睁眼,立即清醒,毫无困意。
他跳下床来,穿好衣裳,简单梳洗完毕,屋内无事,便出得门来。
只见院内清幽,四下无人,冷风阵阵,吹得他倍感精神。
他本是山野乡村出身,没在大户人家住过,此时四周静谧,不闻鸡鸣之声,倒是新奇。
张羽踱步到院中,舒展四肢,猛地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逗引得他直流口水。
心下大奇,不知何肉如此之香,便循着气味放开脚步而去。
也不知穿廊过院走到哪里,但听磨刀霍霍,煎炒烹炸之声愈发大作。
张羽循声走去,转过一道墙,眼前霍然开朗,竟是好大一座厨房。
只见好多家丁挑水烧柴,切菜剁肉,热气腾腾,烟熏雾绕,好不热闹。
厨房是好几间屋连城一排,房门敞开,热气滚滚外冒。
张羽随意打眼一瞧,只见房内厨子至少有百来人,心头一震,寻思:“原来大户人家的厨房这么大,也不知每天要做多少人的饭菜?”
张羽走近一瞧,只见各色点心肉菜早已备好,尚未下锅。
他不知这些菜肴怎么做法,更不知那些菜式点心叫什么名目,只是觉得花样繁多,精致有趣,驻足贪看不已。
正瞧着,突然又闻到适才那股奇异的肉香,端的霸道,破空而来,任凭其他各色香味,都阻挡不住。
他扭头向着肉香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西头厨房门口摆着一口大铁锅,锅下文火烧着,锅虽盖着盖子,热气却兀自蒸腾。
那霸道的异香,便是从那口锅里阵阵飘来。
张羽走到锅前,正好有个家丁捧着干柴过来添柴,见他衣饰华贵,是公子打扮,堆出笑来,自来熟道:“公子,这肉是不是特香?香的能让你忘了娘儿们。”
张羽道:“是很香,不过香味很怪,这是什么肉?”
那家丁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逗得张羽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