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出声。
他们见张羽轻易便制服了鲍猛万和高大紧两大高手,方知他不是易与之辈,一些会武之人本跃跃欲试,但此时亦不敢随意下场。
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宇文智及,等他示下。
宇文智及一副置身事外的闲散神情,嘴角挂笑,轻抚着怀中的金色卷毛狗,微微叹口气道:“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不留了。”
说着,垂下一只手,在案底捏了个怪异的手势,席上众人看不见,身后的武士啸天却全都看在眼里。
宇文慧怡听他这么说,便对张羽道:“羽兄,咱们走吧。”
二人转身就要出厅,小翠也急忙跟了上来。
一行人刚走出花厅,便听身后那巨犬狂吠一声,紧接着花厅上响起一片尖叫惊呼!
张羽回看前厅,只见那条原本由武士啸天牵着的,如狮子般的巨犬,四腿猛力蹬地,唾液飞溅,疯狂向自己冲来。
张羽怕伤到宇文慧怡和小翠,迈步向那巨犬迎了上去。
只见那巨犬行动甚速,前爪两次着地,便已奔到厅外。
刚一出厅,后腿用力一登,犬躯飞在半空,直扑张羽。
宇文慧怡、小翠及一众女眷,早已吓得四散逃开。
张羽面无惧色,轻轻巧巧向旁一挪。
那巨犬凭空无物借力,收力不住,直冲出到张羽身后丈许,一时收不住爪,打着滑撞在院中一座小假山上。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那假山登时碎成几块,落成一堆。
巨犬哪会理会,前爪搭在地下,腰胯一掀,回过头来,后爪一蹬那堆假山碎石,又向张羽扑来。
宇文智及饶有兴致地高坐观看,还对席上众人侃侃而谈道:“这条大犬,乃是喜马拉雅山下纯种的藏獒。
你们看,它体大如驴,奔驰如虎,吼声如狮,仪表堂堂,听说在塞外苦寒之地,专吃野狼和牦牛。
嗯,可惜自打来到府上,日久无事,好吃懒做,如今都怠懒啦。
今天总算有机会活动活动,有趣,有趣。”
众人听了,啧啧称奇,都不知世上还有这等叫藏獒的巨犬。
有些见识广博的,便暗暗留意,心说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藏獒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威猛。
想起适才那藏獒从面前凛凛彪过,龙游虎跃,带起好大一阵狂风,不少人都是心惊肉跳。
厅上众宾客,一门心思都在藏獒身上,似乎无人在意张羽的死活。
那藏獒疯狂向张羽猛扑,一扑不中,立即再扑,如平地上一团黜黑龙卷风,围着张羽扑袭。
张羽气定神闲,辗转腾挪,不停变幻步伐,每每于关键时刻闪在一旁,正好躲过凶猛的扑击。
虽然那藏獒体态雄壮硕大,但是面对张羽的灵动步伐,似乎颇为吃亏,扭头扫尾,连扑带咬,使尽浑身解数,就是碰不着张羽一分一毫。
宇文慧怡和小翠缩头躲在廊下柱后,小翠哆哆嗦嗦,颤声道:“小姐,二公子就不怕那狗……咬着你吗?”
宇文慧怡望向厅上,恶狠狠瞪了宇文智及一眼,咬牙切齿道:“他有什么干不出来?娘怎么会生了他这么个……”
后头一堆恶毒的言语,硬是被她生生吞下肚里,心说他不要脸,自己还得要。
那藏獒见三番四次扑不到张羽,情急发狂,仰头向天猛吼一声,比适才鲍猛万中筷之后那声惨呼,还要惊天动地!
好在许国公宇文述去了涿郡,此时不在府上,不然如此折腾,势必早就惊动了老爷。
那藏獒长吼一声,停止乱扑,左右踱着步子,一对深邃眼珠直勾勾盯住张羽,嘴里滴着老长的涎水,胡噜胡噜低嘶,准备随时发起致命一击。
刚才那藏獒乱扑乱掀之时,动作太快,场面太过凶险,看得人心惊肉跳,眼花缭乱。
可能是太过刺激,小翠看得倒还不知害怕,此时见藏獒停止攻击,若有所谋,蓄势待发,反倒让她透不过气来。
扯着宇文慧怡裙边道:“小姐,羽兄会不会有事啊?”
宇文慧怡凝神注视着张羽的表情,道:“你看他那副泰然神色,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众人见藏獒停止扑击,似在蓄谋雷霆一击,皆感好奇,不住伸脖张望,都想知战局如何收尾。
这时,只听宇文智及笑吟吟道:“有趣有趣,当真有趣,来人呐,拿三百两银子来。”
话音一落,立即有下人端着银锭入厅。
宇文智及一边撸着狗毛,一边道:“本公子赌三对一,押自家的藏獒得胜,谁有兴趣,博他个一百两啊?”
啸天见宇文智及要下注开赌,立即对着厅外呼哨一声,那藏獒闻声停下脚步,直视着张羽,不再行动。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相信张羽能赢,有些却不敢和二公子对赌,输了还好,万一赢了,岂不是得罪了二公子,所以没人下注。
宇文智及见众人赌性不高,看来要点名才行,便向鲍猛万看去,道:“翻江佛鲍师傅,你押哪边啊?”
鲍猛万起身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押公子的藏獒啦!我赌五对一,出一百两,博个二十两,有没有人想以小博大啊?哈哈!”
宇文智及讪笑一声,又看向枯雕上人梁长复,问道:“梁上人,您不下注玩玩么?”
梁长复眼珠一转,起身道:“老夫虽有赌性,却不敢和公子对赌。这样吧,我押二十两,赌张公子赢,以小博大,博一下鲍师傅的一百两。”
鲍猛万听了,吹胡子瞪眼,借着酒劲,斥道:“梁老头,你就恁地喜欢和我作对?我到底哪里得罪你啦?”
梁长复也不答复,微微一笑,便即入座。
宇文智及又放眼扫去,见席上宾客都躲着自己目光,甚感无趣,最后望向厅外,落在了廊上五妹宇文慧怡身上。
笑眯眯抬声道:“五妹,你要不要下一手玩玩?”
宇文慧怡从他刚才放狗,便对他恼怒不已,此时又来招惹,心头火起,怒道:“要赌就赌大些,我出一千两,赌你三千两,二哥你敢不敢赌?”
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宇文公子若是输了,就要损失三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宇文智及听了,撸狗毛的手倏然停住,笑容僵硬,脸上阴晴不定,心里把宇文慧怡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他毕竟是许国公府的二公子,在座的又都是他的门客友人,这时若是露怯,明日必将传扬至满城尽知,那以后也不用在东都混了。
想到这里,冷哼一声:“就这么着吧,本公子赌啦!啸天,开始。”
啸天领命,对着厅外呼哨一声,那藏獒闻声,立即怒目圆睁,龇牙咧嘴,鬃毛竖起,又进入战斗状态。
这时众人都屏息凝气,事关三千两赌局,虽然众人没份,但是有幸适逢其会,身临其境,亦感惊心动魄,血脉喷张。
许多人原来都是盼着张羽获胜,毕竟是人犬大战,大家都是人,自然是希望同类得胜。
可是眼下事关三千两豪银,若是一旦张羽获胜,那宇文公子可要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众人恍惚觉得那三千两银子是自己的,若是输了就如自己损失一般,很替二公子在意心疼。
因此,反倒有些人希望藏獒获胜,可以让二公子不至于血本无归。
这年月,一条命值几个钱?
三千两,可以买好多条命了。
张羽见那藏獒再度兴起,又要纠缠,心中好笑,心说离山好久,许久没有搏虎战熊,今天可以活动活动,也是一件趣事。
他目不转睛盯着藏獒,琢磨着如何下手才会更有趣。
想到刚才它对月长吼,童心忽起,有心搞怪,突地一蹲,倒是吓了那藏獒一跳。
只见它猛地退后一步,压低身躯,似乎在防张羽突然进攻。
张羽心中好笑,脸上却逐渐露出狰狞神色,眼神中射出两道摄魂寒光,喉咙里呜呜作响,宛如虎音。
张羽慢慢俯下身来,双手缓缓举起,作成虎爪,突然,扯开嘴猛吼一声。
只见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席卷犬身,风力之强,竟吹得那藏獒扭头睁不开眼睛!
这一声吼,宛如晴天霹雳,百炮齐鸣!
这一声吼,宛如虎啸山林,龙吟四海!
花厅上众人,内力不济或者没有内力的,急忙捂住耳朵。
内力深厚的,听见这声狂吼,亦觉心烦意乱,头晕欲呕。
鞴鹰左臂上擎着的大鹰听了,立即扑扇起翅膀,作势欲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宇文智及手中的卷毛狗听了,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再看那巨犬藏獒,犬毛皆软,耷拉耳朵,叫声呜咽,含胸垂头,宛如犯错的孩童一般,哪还有半分适才的雄壮威猛?
宇文智及见了,鼻孔翕张,双目暗沉,手上暗暗用力。
他怀中那卷毛小狗被掐得生疼,四肢乱刨,过不多时,竟被活活掐死。
但是,宇文智及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神秘的微笑,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思。
张羽站起身来,见那藏獒不敢再行放肆,微微一笑,上前摸了摸狗头。
那藏獒极其温顺地匍匐在地,任凭他摆弄抚摸。
众人见此情景,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有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
张羽回头对宇文慧怡道:“这狗头毛茸茸的,你们要不要摸摸?”
宇文慧怡和小翠看得目瞪口呆,见张羽还要她们去摸狗头,吓个半死,忙着摇头,死活不肯。
张羽也不强求,起身道:“那咱们走吧。”
宇文慧怡和小翠见他驯服巨犬,更加对他刮目相看,但是二女不敢上前,远远地招手让他过来。
张羽走到廊下,宇文慧仪回眸一笑,对宇文智及道:“二哥,等会儿别忘了叫人把银子送来,三千两哈,不许耍赖哟!”
说罢,三人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