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暮春时节,在阳高高中的校园内,虽然没有桃花,但石板路上那一株株高大的洋槐树,却生机勃勃的绽放了花蕾。
用不了多久,这些花蕾将变成一朵朵白色的繁花,成串的挂在枝头,散发的浓郁花香,也将飘荡在整个校园……
今天是星期六,袁初冬、张三清和袁道军都没有回家。
按照学校规定,周末放假的头一天,学生们是不用上晚自习的。
不过碍于学习上的压力,下午放学后三人仍然在教室里温习了一会功课,直到晚饭时间才走出教室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而整个下午,袁道军坐在教室里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得心事重重。
刚开始,袁初冬问他是不是想念远在广东的亲人了,袁道军只是摇头。
一旁的张三清看在眼里,尝试着询问袁道军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袁道军仍然不言不语,偶尔在座位上叹口气……
三人磨蹭着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又在宿舍里磨蹭到天黑。
见袁道军依旧精神萎靡,张三清便提议道:“去操场转转吧。”
袁初冬顺手拉起坐在床沿上发呆的袁道军,三人一同走出宿舍。
即便是在夜晚,暮春的气息也能给人带来一种懒洋洋般的舒适感觉。
荷塘里,青蛙鸣叫的“呱呱”声此起彼伏。
篮球架下,乳白的灯光朦朦胧胧,并不刺眼。
三人走到操场上,在角落处寻了片草坪坐下。
张三清百无聊奈,伸手摘了根青草叼在嘴上,再把青草寸寸咬断,又一截一截吐出来。
袁初冬十指交错,双手抱着后脑勺,仰面躺倒在草坪上,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光。
袁道军佝身坐在两人中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十足的一个“闷罐子”。
良久,张三清实在憋不住了,嘴里“噗”的一声,重重的吐出一颗青草:“道军,是男人就说出来,咋回事?”
袁初冬也坐起身,看着袁道军。
袁道军抬手揉了揉一头蓬乱的头发,半晌后开口道:“是因为余樱……”
“余樱?”袁初冬和张三清都有些意外,余樱他们两都认识,是班上的一名女同学。
张三清略作思索,继续问道:“余樱怎么了?”
“我,我挺喜欢余樱的,前两天我递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我喜欢她……”袁道军吞吞吐吐的说道。
“喜欢余樱?道军喜欢余樱?”袁初冬蒙圈了。
“相杰妈妈”三番五次强调同学们不得早恋,道军敢在这种情况下冒天下之大不韪?
袁初冬看了看袁道军,再望了一眼张三清,发现张三清这家伙还挺镇静。
“喜欢就喜欢呗,又没怎么样。就这么简单?”张三清问袁道军。
袁道军双手抱头,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回答道:“但今天上午,余樱也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我跟她之间是不可能的,而且她现在也不想恋爱……”
“拒绝了?”袁初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方面他完全没有经验。
张三清眉头一皱,突然说道:“这样就被击垮了?有点男子汉气概好不好?”
“跟男不男子汉没有关系,我只是心里感觉难受,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袁道军把头埋得低低的。
“还在否认?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值得不?想想我跟小饶……”
张三清本来是想让袁道军能够振作起来,却不想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急忙打住话头。
“小饶?哪个小饶?”袁初冬顺嘴问道。
“嘿嘿。”张三清讪讪的干笑两声,食指竖到嘴边:“嘘,保密……”
“保密你个头啊,找抽是不是?”袁初冬一把将张三清拉近少许,让张三清老实坦白。
张三清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望着袁初冬。
“哎呀,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老实交待哦……”袁初冬学着张三清之前跟袁道军说话的口吻,埋汰道。
张三清没辙了,看来不坦白从宽不行啊。
“嘿,说出来你们也都认识,就是初中时班上的饶同学啦……”张三清拍了拍屁股,故作轻松的说道。
“初中时班上的同学?哦……,原来是考上了中师的饶小英啊?”袁初冬和袁道军顿时恍然,初中时班上姓饶的只有饶小英一人。
饶小英他俩都记得,性格文静,娇小白净,长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可张三清和饶小英啥时候搅和到一起了?
“呀,原来三三这家伙也早熟啊,而且不是一般的早熟,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袁初冬心有戚戚焉。
“那你们现在?”袁道军看着张三清,好奇的问道。
张三清不再隐瞒,开口说道:“现在基本上保持着每月一次通信交流,至于更进一步,那倒是没有。”
“在保持通信,那也比我和余樱之间的情况要强得多啊……”袁道军的眼神又慢慢暗淡下去。
好像是知道袁道军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张三清貌似清高的说道:“但是,假如饶阿妹写信给我,有流露出不愿意的想法,我是绝不会有任何留恋的,我会立刻转身离开……,男人嘛!”
张三清说完,还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
“呃……”袁道军似有所悟,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之中。
袁初冬再次躺倒在草坪上,任夜风冷冷地吹过,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关于爱情,他此前一直没有认真的思考过。
儿时的他贪玩成性,长大后又专注于学习。
到如今,学校的纪律、老师的叮咛、自己要考上大学的追求,也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恋爱的想法。
更何况,貌似他所喜欢的女朋友类型还没有出现呢。
但没有恋爱的想法,并不代表着袁初冬对于异性无动于衷。
他是一个心理正常的青春少年,他跟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男同学一样,关注着异性同学,也渴望被异性同学所关注,这是一种天性使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色渐浓,若隐若现的星光渐渐掩没在云层之后,草坪上也变得冰凉潮湿起来。
袁初冬从草坪上起身,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侧过头看了看袁道军和张三清一眼。
此刻,袁道军脸上的神情已经释然了许多,虽然仍有几分寂寥和落寞,但应该问题不大了。
张三清则戴着一副耳机,眯着眼睛,嘴里轻轻地哼着,手上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估计是在思念着他的饶阿妹咧……
“我们回宿舍吧。”袁初冬招呼两人。
……
约莫是在六月下旬,接近期末考试的时候,学校发布的一则处理通告,深深的刺激着同学们的大脑和神经。
这一次,学校一鼓作气开除了十几名谈恋爱的同学,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这些谈恋爱的同学中,高中一年级有两人,二年级四人,其他全是高三学生。
而与袁初冬同在二年级的四人,全部出自理科普通班——二班和三班。
原因不难猜测。
两个理科普通班的学生自感高考无望,与其这样毫无意义的读圣贤书,还不如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呀,“花开勘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被严厉禁止的。
为了给其他同学树立正确的三观,学校快刀斩乱麻,雷霆出击,以儆效尤。
然而令学校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这种果断措施,并没能有效阻止同学们谈恋爱。
那些经受不住异性相互吸引,许下海誓山盟的同学,早已“暗度陈仓”了。
他们行事小心翼翼。
谈情说爱全部在校园之外进行,时间也挪到了周末。
一起走在路上时也特别小心,男男女女左右张望,一看见老师或同学就立即分开。
这样的防御态势,老师们能够发现端倪那才叫怪哉……
哎,那些懵懂而又躁动的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