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李淑芳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
等到临近春节,儿子袁初冬寒假回家时,单单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了。
但实际情况只有李淑芳自己知道。
由于明星乡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过简陋,出院以来每隔十天左右,她的头部就会传来隐隐的阵痛,虽不剧烈但那种感觉却是非常明显——她因为车祸受伤,留下了后遗症。
车祸过后,袁林海去找过肇事司机。
“二货”司机态度很好,满口答应赔付医药费,然而这家伙却是个穷光蛋,家里寒碜得就剩下一口锅,还拉扯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钱支付这笔开支?
袁林海看着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李袁坝。
而关于母亲车祸受伤一事,如果不是回家的第二天,隔院五婶说漏了嘴,袁初冬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
于是寒假期间,袁初冬在心痛之余,主动包揽了母亲日常的活计。
为此,哪怕是母亲唠叨、发火、生气,他也笑嘻嘻的应和着,同时抢着把事情做完,比如挑水、做饭、洗衣服、喂养家禽等等。
从小到大,都是母亲在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他。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现在,该是他照料母亲、为母亲分担压力的时候了。
袁林海也终于能够腾出时间出河打鱼了,尽管仍然收获甚微,但这份收入,却是目前这个家庭所急需的——他瞒着妻子李淑芳又借了一笔外债,他打算把这些钱都花在妻子身上,为她加强营养。
至于儿子,身上貌似有几十块钱,但当儿子想要把钱交给他的时候,袁林海果断的拒绝了:“儿子,咋家有钱咧,这些钱你留着当零花”。
袁林海用屁股都能想得过来,这些钱绝对是儿子从嘴里一顿一顿抠出来的,而且随着儿子的长大成年,他也有自己的交往圈子,也有自己的应酬和人情世故,身上哪能没有半个子儿?
……
今年春节,小姑袁小蓉全家没有回李袁坝,因为姑父杨宁康的母亲生病住院了。
对于这位面容慈祥的杨奶奶,袁初冬有一种如同亲人般的感觉。
从在阳高上高中时起,袁初冬每到小姑家,一般情况下都能见到杨奶奶。
而每次见面,杨奶奶都高兴得不得了,一会给袁初冬拿水果,一会又给他端来一盘花生或夹心糖,完全是把袁初冬当亲孙子在看待。
不但如此,杨奶奶的热心和明理,在整个袁家都是有口皆碑的。
对儿媳妇袁小蓉,那绝对没得说,婆媳关系相当融洽;对袁小蓉的娘家人,那也是与自家亲戚平等相待,从未分过彼此。
因而,在听说杨奶奶生病后,李袁坝的几户袁家人行动了起来。
正月初四,各家各户每家出了一到两个人,带上看望物资——几块腊肉或一些新出的农产品等,前往阳高。
礼轻情义重嘛,关键是人得去。
同行的几人中,年轻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五伯袁林文家的小梅,另一个是袁初冬。
作为家里的“全权代表”,袁初冬身上背了一袋今年刚产的稻米,手里提了几块鱼干,临出门时被父亲袁林海吼了一嗓子:“儿子,去小姑家多呆两天,家里有我呢。”
“好吧。”袁初冬心知这是父亲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在家里成天忙乎。
他当即决定在小姑家住宿一晚,免得当天去当天回,父母有心理负担。
五伯家的堂妹袁小梅与他不一样。
小梅比他小两岁,今年刚好十,上半年已经在姑父杨宁康所在的农机具厂做车丝工了。
此次去阳高,用不了几天便会上班。
没办法,这几年农机具厂生意火爆,厂里人手不够。
由于是新年里头,县城的班车最快也得初十左右才能开通,于是一行人与袁初冬上高中时一样,必须徒步走到阳新乡才能坐车。
好在人多,一路上还算热闹。
袁初冬自然是跟年龄相仿的小梅走在一起,两人远远的吊在后面互相打趣。
“呀,初冬,我跟你说啊,姑父收了个徒弟,可漂亮了,人也很好。”小梅对袁初冬悄悄说道。
“哦……”袁初冬敷衍的应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你可别不信,这次没跟你开玩笑。”小梅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哦……”袁初冬仍然报以小梅一个哦字。
小梅这小妮子,小时候还很听话,每次见着他总是初冬哥长初冬哥短的,可待到初中毕业,兴许是人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总爱拿袁初冬开玩笑。
“亲哥喂,我没骗你……”接下来小梅居然有些急了。
“哎哟,打住打住,是不是手里的东西提不动了,来来来,我帮你提。”袁初冬天顺手从小梅手里拿过一个袋子。
“哼!”小梅干脆转过头不理他。
袁初冬才不会计较呢,这情形他见多了,每次小梅说不过自己时都是这个模样。
“咳咳,一会到了集市,我要吃棉花糖啊……”袁初冬拿出杀手锏。
小梅闻言,扭头展颜一笑,雀跃着道:“我也要吃,而且吃两个!”
“没问题。”袁初冬趁小梅不注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惹得小妮子一跳三尺高。
因为自从高中时,三伯家的群英姐刮过自己的鼻子后,袁初冬就经常逮着小梅刮鼻子,而且几乎刮成了习惯——谁叫这小妮子有事没事总拿自己开玩笑、寻开心呢?胆子也忒大了,没大没小,哈哈。
……
到达小姑家时,时间大概是上午十一点。
本来一行人计划着,到了阳高先把随身物品放在小姑家,然后再去医院看望杨奶奶。
不曾想,刚进小姑家的客厅,便发现杨奶奶也在。
原来经过几天的住院治疗,杨奶奶除了略微有些虚弱之外,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没什么大碍了。
杨奶奶身体好转,大家自然分外高兴,聚在客厅里问长问短,或者逗杨奶奶开心,其乐融融。
过了一阵,在外玩耍的表弟杨文雨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嘴里嚷道:“鑫语姐来啦……”
“呀,鑫语来啦?”坐在袁初冬旁边的小梅跟着嚷了起来,立即起身到门外去了。
表弟杨文雨嚷过之后,一抬头看见初冬哥,上前拉着袁初冬便往外走:“初冬哥,跟我一起去买风筝呗。”
袁初冬呵呵一笑,揉了揉了小家伙的脑袋,随即也起身出门。
刚下楼梯走出楼道,便看见小梅与一名女孩并肩迎面走来。
“鑫语姐,小梅姐。”表弟杨文雨停下脚步喊道。
“嘻嘻,文雨,你见着我跑什么呀?”
被称做“鑫语姐”的女孩看向表弟杨文雨。
“我,我送信咧……”
袁初冬则是抬头打量着这位被堂妹袁小梅称赞有加、第一次谋面的女孩,一时间整个人呆立当场。
世间竟有如此迷人的女孩儿?
偏高的个头,匀称的身材。
皓齿蛾眉,眼神清亮,琼鼻微挺,下巴圆润。
外加一头如丝般光滑柔软的秀发,一颦一笑间清丽绝俗。
而身上穿着的一件火红外衣,则在冬日暖阳的映衬下,使得女孩格外醒目……
一瞬间,袁初冬沦陷了。
一种叫做一见钟情的情怀,在心里蓬勃激荡。
一种叫着相携相依的渴望,在心中疯狂滋长。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光作赌注,换来女孩的顾盼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