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个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陌辰把红熙紧紧护在怀里，转头用犀利的眼神冲他们说道：“已经下班了，赶紧走吧，今天发生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被陌辰用杀人般的眼神一盯，原本还有几分好奇心的人们马上走了个干净，最后一个离开的事吴曦月，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二人身边，可陌辰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有从红熙身上移开过。

红熙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湖边的，只觉得做了一场短暂的噩梦，那个一度折磨她许久的噩梦。

陌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着红熙的后背，等她从失神中缓过来。

许久，等风都凉透了，红熙才开口说道：“我想回家。”

陌辰握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好，我们回家。”

红熙接着陌辰的胳膊站起身来，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转身就要扔到湖里，却被陌辰揽过来抓住了。

“别看，吓人。”红熙有些无力地劝道。

“我不怕。”陌辰伸手便要打开。

红熙摁住他的手，表情凝重，再一次重复道：“别看，吓人。”

陌辰却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导演一部惊悚片，所以这些东西吓不倒我的。”

看红熙眼中仍有尚未消散的恐惧，陌辰回想起之前她失魂落魄地追过一个背影，那时候的眼神和刚才一模一样，陌辰就是凭这个认出红熙状态不对，才伸手拦她的。

当时他也被吓住了，那个红熙眼神空洞，泪水却止不住地流着，就像一个故障的机械娃娃，迫切地渴望毁灭。

所以当他看清她的方向后，就算是被她扇了一巴掌也要阻止她。

否则他一定会后悔，后悔他一开始没有把那个异常放在心上，殊不知那很有可能是故障崩坏的预兆。

“让我帮你分担一部分恐惧，好吗？”

面对陌辰真挚的眼神，红熙犹豫着松开了手，说：“你可别后悔。”

陌辰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着红熙打开盒子，随即啪的合上。

一转过身，红熙盯着他的表情开口道：“我都说了，你会后悔的。”

陌辰轻轻一抛，将盒子沉进湖底，问道：“你刚才是想效仿屈原抱着盒子沉湖吗？”

红熙终于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可能轻生，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个令人恐惧的东西销毁。”

明明自己都已经那么恐惧了，她在失控状态最想做的竟然是消除恐惧的根源，陌辰突然觉得他低估了红熙的忍耐力。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强大到红熙这种程度的，她的过去若是一本书，定会让人不忍卒读。

陌辰盯着深绿色的湖水，开口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幕后真凶。”

红熙默默听着，轻轻说道：“嗯，谢谢你。”

那个毫无信息的盒子，那个回归人潮的快递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的谋划，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人识破。

上了车，陌辰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件事，你有怀疑对象吗？”

红熙闭上眼，默了默，说道：“或许，他知道。”

陌辰问道：“他是谁？”

又隔了一会，红熙开口说道：“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我们很久不联系了，他叫木生。”

陌辰接着说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红熙睁开眼：“陌辰，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去。”

对红熙来说，表达害怕需要极大的勇气，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风浪，可是这一次她确实装不下去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唯一能对红熙造成恐惧的，就是对生命的迫害。

陌辰温声说道：“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若是之前听到陌辰说这句话，红熙还是会有几分怀疑的，可现在她觉得她能相信的只有他了。两个月的相处不仅让陌辰摸清了红熙的属性，也让红熙看透了陌辰的为人。

他们都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死者，留恋幻彩缥缈的星空，戴上生者的人皮面具，执拗地走完荒野般的人生。

“到家了。”陌辰刚停车，红熙就听到阿呆在屋里激动地乱叫。

“谢谢你送我回来。”红熙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突然想起什么，又坐了回来。

陌辰歪头看她：“一个人在家害怕？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红熙没有理会陌辰的调笑，指了指他的手机：“你本来要送曦月回家的，现在赶紧给她解释，不准提姨妈巾这件事，狠狠地道歉就好。”

明明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陌辰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他反驳道：“你就别掺和我的私事了，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然一直提心吊胆的，工作效率也不高。”

红熙极轻地叹了口气：“陌辰，我从来没有谈论过你的私生活，我只说这一次，听不听由你。你之前的那些女朋友，明知你招摇在外的名声还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是贪恋你的外表，她们结果如何我都无可厚非。但吴曦月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对你付出了真心，如果你答应了要照顾她，就请你负起责任来。不要和以前一样，重蹈覆辙。”

陌辰道：“重蹈覆辙？你知道什么？”

红熙打开车门：“我什么都知道。”

说完这句话红熙一脚刚迈下车，整个人突然被大力一拉，向后倒去，直直地撞上陌辰跳动的胸膛。

一瞬间红熙想起那个曾经无数次在噩梦中操控她的男子，就是像现在这样，牢牢地锁住她，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陌辰的声音冷了下来：“把话说清楚。”

红熙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先放开我。”

心跳如同律动的鼓点，分秒必争地加速，马上就要冲破狭窄的胸膛炸裂开来。

呼吸也开始紊乱，忽长忽短，毫无章法。再这样下去，一切就都完了。

然而陌辰还是紧紧锁住她的肩膀，他的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太像了，两个人连崩溃的节奏都一样。

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红熙一眼瞥到了曦月的备注，说道：“你先接电话，接完电话我就告诉你。”

陌辰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趁陌辰接电话的工夫，红熙迅速地挣开，甩上车门，逃回家中，反锁大门，打开所有的灯，拿出桌上的黑色药瓶倒出两个药丸，生生吞下。

做完这一切以后，红熙贴着墙边坐下，阿呆静静地跑过来靠在她身边，把脑袋搭在她垂落的手掌心，那里有唯一的温存。

红熙低着头，笑中带泪：“阿呆，他回来了。梦里的那个人，他真的回来了，我那次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的。”

这一晚，两栋别墅，俱是灯火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