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紫姬惨叫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贯彻庭院,惊得落在枝头的雀鸟纷纷展翅,映衬着夜空里的一轮冷月,越显凄清。
高阳王本来要在流苏面前驻足,听到紫姬的惨叫,立刻抬脚向紫姬的房间走去。
“世……”流苏的话语哽在喉口,然后生硬咽了回去。
绿鸢连忙抓住了她冰冷的手,扶着她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低声安慰:“夫人喝点水吧!”
婵娟连忙递过来一盏茶:“夫人,润润嗓子。”
流苏却疲惫地摇了摇头,推开茶盏,用手掌撑着额头,她徒感绝望与无力。少时恩爱在脑海,却看着他急匆匆地奔向了另外一个女人,这种感觉真是比用刀子割她的肉还痛。
紫姬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一切尘埃落定。
高阳王与流苏等一干小主坐在内堂,听大夫一一道来:“紫主这一胎本来坐得极稳,前日,小人还为紫主开了安胎的药,脉象平稳,胎儿发育良好。不过,今早小人帮紫主把脉,却发现她脉如塞珠,细弱紊乱,显然是胎死之相,果不其然,午后紫主就见了血,直至血流不止,胎死腹中!”
“那是为何?”高阳王俊眉紧锁,显然心情不悦。
李大夫迟疑了几秒。
高阳王何等聪慧,瞬间明白他一定是有所顾忌,即刻说:“大夫但说无妨。
有了高阳王的保证,李大夫才开口:“小人…小人在紫主今早喝得汤药中发现了红花成分。”
“红花?”流苏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她虽没有生养过,却也知道红花是孕中妇人最忌讳的。
闻言,高阳王鹰眼阴沉,沉眸如海:“李大夫的意思是……这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李大夫“噗通”一声跪在高阳王脚下:“天地可鉴,小人给紫主开得方子里绝对没有红花之物啊!小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害世子的孩子啊!”
高阳王如冰深冷的目光忍不住从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他如鹰锐利的目光让众人惊惶如兔,瑟瑟不敢动,纷纷低头。
他目光猛然一攫,声如沉钟:“云姬呢?怎么不见云姬?”
流苏忙道:“云姬不曾来,兴许…兴许是要带小女君,走不开吧!”说完,连忙侧身吩咐绿鸢:“还不快遣人把云姬叫来。”
“是。”绿鸢答应着。
云澜走进潇竹馆正堂,心中不由赞叹:这亭廊间雕梁画栋、满室珍奇异宝,世子果然是将紫姬放在心尖上疼宠。
她一进厅,看到偌大的堂内乌压压一群人,高阳王正坐在正厅上首,流苏侧坐在他身侧。
云澜伏地行礼:“世子吉安,夫人吉安!”
“想来是小女君太闹腾,闹得云姬都脱不开身了!”流苏说。
云澜立刻明白这是流苏在替她开脱,她连忙回答:“午后小女君吃了些果子,许是不新鲜,一直叫嚷着肚子痛。妾虽知姐姐正陷于水深火热,但又对小女君放心不下,所以才没有及时赶来,希望世子与夫人不要怪罪!”
说完,又立刻垂下了颈子。
“好了!先坐吧!”高阳王冷声道。
云澜连忙小心翼翼地坐在流苏身侧的椅子上。
这时,两个家仆架着一个胖乎乎的婆子进了堂内,婆子吓得浑身哆嗦,被家仆一把推在地上,磕掉了一颗牙,血流了一地。
家仆回答:“世子,刚刚我等在垂花门外巡逻,却看见这婆子背着包袱鬼鬼祟祟地要逃跑!”
“李妈妈!”流苏看清了婆子的面容,花容失色。
李妈妈是流苏的奶娘,也是她从相国府陪嫁来的老人,两人感情深厚,在这庭院深深的院落中,李妈妈给了她不少慰藉。
“夫人救老奴,夫人救老奴啊!”从李妈妈鲜血淋漓的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语句,她匍匐在地,一个劲儿向高阳王磕头。
云澜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流苏着急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想上前去扶她,高阳王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夫人,一个贱奴就要让你失去仪态吗?”
闻言,流苏有些进退两难,泪珠在眼眶打转,云澜见她素手抓着藤椅扶手,青白的肌肤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情绪极其激动。
众小主敛气屏声,默然不语。
云澜感念流苏刚刚为她解围,主动开口:“世子,是否先问一问李妈妈为何要背着包袱出门呢?兴许是其中有些误会!”
她说的话正是流苏正想说的,可惜此刻情绪激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云澜话语一落,她赶忙向她投去感谢的一瞥。
家仆将一个金丝萝包裹的包袱恭恭敬敬地递到高阳王的面前,说:“奴才在包裹里发现了大量金银玉器,还有……还有一些碾碎的红花粉末!”
闻言,李妈妈疯狂地摇头,尽管满口鲜血,连话都说不完整:“不,不……老奴是被冤枉的!老奴是被冤枉的!”
流苏亦不可置信,睁大了一双美目,双臂不由自主地发颤。
果然,高阳王清冷如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王妃,李妈妈是你屋里的人。你又作何解释?”
一句“王妃”惊得流苏满脸苍白,她知晓高阳王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这样唤她。
她单薄的身体不由发颤,连语气都仓惶不稳:“世子……世子怀疑是妾?”
云澜仿佛局外人般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在曲府为奴时,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见识过不少,而眼前的一切很显然又是一场妻妾争宠的惨剧。
无论谁是主谋,都好看得紧。她忍不住暗中发出一丝冷笑,觉得这样的戏码真是哪一户豪门胄甲都避免不了。
这时,一个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向高阳王哀求,正是紫姬的贴身丫鬟红枫:“世子,您可得给我家主子做主啊!我家主子现在伤心欲绝,几次都险些悬梁自尽!”
流苏气得浑身发冷,竟是一下跌在椅子里。
绿鸢连忙呛口而出:“你休得胡说!一个贱婢,竟然敢污蔑夫人的清白!”
然而,绿鸢话音刚落,高阳王却一个眼神杀过来,他冷冰冰的眼神如冷风过境,绿鸢双腿一软,即刻跪在地上,伸出胳膊捆自己耳光:“奴婢放肆,奴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