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送了刘婆子出去,很快便返回了内堂。
她轻手轻脚关了门,看紫姬正散了衣襟慵懒地靠在美人枕上,薄纱轻挑,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脯,她一手拿着团扇,轻煽着,半眯着细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
“紫主。”红枫知晓紫姬的性格,了解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心中在酝酿主意,她跪坐在紫姬身侧,轻手轻脚地替她揉捏双腿。
紫姬眯着眼睛深思了一会儿,悠悠道:“既然这个孩子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很不得除之而后快。那……”说到这,她音调蓦然下沉,在寂静的空气里,她的声音有些骇人:“那就不如除了他吧!”
闻言,红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为了争宠,紫姬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
她忍不住开口解劝:“紫主,您怀个孩子不容易……”
“我膝下已有一儿一女,足够在世子府立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还不如为以后的荣华富贵铺路!”紫姬显然主意已定。
她翻身坐起,目光坚定:“红枫,你找个可靠的人悄悄将这红花熬了……”
“紫主,您是想?”红枫吓得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啊!”
“什么伤天害理,红枫你跟随我多年,等我成了高阳王妃,定然不会亏待你。”紫姬开始用荣华富贵诱惑红枫。
红枫果然上钩了,忍不住点点头,将那包红花塞到袖子里,乖顺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近晚时,流苏正在吩咐绿鸢与婵娟摆饭。她扬首看向廊外,却见夕阳西下,将廊外木槿、碧桃染得如火如荼,连廊外水塘都泛着动人的娇色。
绿鸢与婵娟指挥小丫鬟们将饭菜端上来,金雕富贵的器皿,盛着香气四溢的美食佳肴。
眼见一个小丫鬟笨手笨脚地将碗中汤水洒了出来,流苏不悦地皱起柳眉:“小心点,世子最爱喝这芙蓉虾球汤,你把东西都洒了出去,世子该生气了。”
“是奴婢愚笨。”小丫头诚惶诚恐。
这时,翠竹匆匆忙忙地跑进院来,上了亭廊,急道:“夫人,不好了。刚听说紫主的孩子保不住了!潇竹院那边请了王大夫,说是要马上吃药打下来,已经死在腹中了!”
闻言,流苏亦哑然,急忙站起来:“怎么会这样?早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天的功夫孩子就没了?”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晓。”翠竹回答:“只是听说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快,立刻去潇竹馆。”说完,流苏快步走下亭子,绿鸢与婵娟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富春楼内多了一个小女君,立刻多了许多事。一个小娃娃将云澜与落英折腾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小女君哄睡了。
云澜瘫坐在椅子上,香汗将鬓角都湿透了:“小娃娃简直是磨人精啊!真是吃不消!”
这时,帘外一阵异动,有丫鬟们的声音窃窃私语:“哎,你们听说了吗?紫主的孩子保不住了!夫人已经去潇竹馆了!”
闻言,云澜立刻直起腰来,大声喊:“进来,快进来,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小丫鬟听了,连忙互相推搡着进来,其中一个尖眼眉梢地说:“云主,我们也是听人说的,紫主的孩子没了,潇竹馆已经乱成一团了!”
“那你们乱说什么?”云澜不悦地拧着眉头:“谁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你们可真见着了?没有见着的事,不要胡说八道!”
“是,奴婢知错了!”小丫鬟们连忙低头道。
“好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云澜道。
丫鬟们答应着四散而去,落英出来,对她说:“夫人尚且赶到潇竹馆去了,别的小主定然也不敢怠慢,云主,您就不怕世子知道了怪罪您不去?”
“早上,紫姬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不过一日功夫就没了,想来此事甚是蹊跷,潇竹馆此时可是一滩浑水,最好不要踏足,免得沾了脚脏,说也说不清。”
“话虽如此,若只您一人不去,怕世子定然不喜。”
云澜却换了话题:“我让你出去买的药可曾买到了?”
“已经买了。”落英的语气有点迟疑:“只是……只是你真确定要吃?你可是忘了春英的教训?若吃了此物害你一辈子不能生养,连我此生都不好过!”说着,落英便落下泪来。
“都是我的命数,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云澜伸出手握住落英的肩膀,柔声道:“落英,你放宽心,日后我定然会为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不要这样的钟鼎世家,只愿两个人平安和乐,一生一世一双人,再生一对聪明的儿女,纵使粗茶淡饭、麻布粗衣。只愿……只愿两人心意相通。”
说到这,云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俊如玉的面容,她的眼眸中也不由染上了几抹哀伤。
夕阳晚照,哀鸿泣血,连这姹紫嫣红的院落都染了几丝哀伤与落寞。
潇竹馆。
紫姬的哀嚎声遍布院落,发出泣血般骇人的惨叫,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惊惶与不安,丫鬟们端着热水往来进出,很快就变成了一盆盆刺目的血水。
流苏未曾生育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骇人的场面,尽管她出身高门,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慌了神。
“老人家说得没错,女人家生孩子,真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流苏脸色苍白,紧紧攥住李妈妈的手:“李妈妈,你生养过,可曾有些办法。”
李妈妈连忙安慰她:“夫人且放宽心,大夫在里边呢!况且这孩子月份尚小,紫姬又生养过,应该没事。”
“菩萨保佑!”流苏连忙道:“但愿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不一会儿,院中一阵嘈杂,有男仆从的声音高声响起:“世子回府!”
果不其然,须臾,高阳王高大轩朗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内。他大步流星,身披一件紫金滚边的大麾,行走间,织锦一片,仿若万千星辰都失了颜色。
“世子!”看到他,流苏仿佛抓住了主心骨,激动地落泪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