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于氏努力不去理会,又下了一针。
见她没动静,外面的声音却大了:“死丫头,动作给我麻利点,咱家什么条件啊?又不是什么娇小姐,绣绣花就行了,干吃饭看着别人做事……”
萧于氏再也绣不下去,看着绣架上绣了一大半细腻逼真的鱼戏莲叶,有心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大伯娘此话差矣。”
萧莫然放下早已背熟的三字经,道:“且不说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娘做的,只说这绣花,可是大有玄机。”
(目前在修改前文,等前文修改好再更新,目前的修改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作品,谢谢支持)
“她于氏不就是借口绣花,每日里坐在房里扎上几针,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必干,自是痛快了。”
萧李氏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不停,拿着笤帚利落的将鸡屎扫成一堆,“死丫头,把铲子给我拿来。”
萧悦然缩缩脖子,连忙铲干净鸡屎。
“我娘是想补贴家用,才做绣活的,大伯娘以为刺绣很容易不成?这不仅要绣工好,还费眼的紧,坐着不动,埋头绣上一日往往腰酸背疼,眼睛酸涩。”
“再者说我娘的绣技是外公特意请绣娘教的,她所绣的绣品若是绣成了,去镇上绣坊卖,定能卖上好价钱的。到时换了银钱回来,家里的生活自是可以改善,可若是我娘被大伯娘你说的话气到,绣件绣不完……”
萧莫然笑而不语。
萧李氏想,要是真像莫哥儿说的那样,绣品要是能卖到钱,可都是要交到公中的,交到公中的她不也能用嘛
忙舔着脸笑道“哎呀,看我这嘴,就是不会说话,真是该打。弟妹可千万别跟大嫂一般见识,就当是我放了个屁。”
说完佯装打了打嘴。
萧于氏笑了,捏着针在还没绣成的鲤鱼眼睛处又落下一针。
莫哥儿这孩子从小就格外聪明,可人疼,还孝顺的紧,她从不后悔养了莫哥儿。
萧莫然又拿起桌上《三字经》旁的《千字文》,桌上还有一本《百家姓》,这三本书并上一杆羊毫笔,一锭油烟墨,一沓四尺宣纸,一方砖瓦砚都是前日她八岁生辰时,舅舅送的生辰礼。
萧莫然翻了翻《千字文》,这三本书她已经全都读完,她前日发现她看书,只要看过一遍,便能牢牢记住。
闭上眼,她不看书,稍一回想,脑海中便一字不差出现书中的内容。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大概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既如此,便可以开始习字了。
三叔以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方法,她也试过,对习字已有一定把握,今日便要正经在纸上习字了。
萧莫然先是“发笔”,新笔使用前要把笔头上的胶水以温水泡开。
而后在砚池里放少量清水,将墨锭捏正、抓平,重按慢磨,沿着圆砚的边壁画圆圈。
磨墨很费时,萧莫然边磨墨边默背《千字文》
舅舅说过,墨要磨浓,这“浓”是有一定限度的。太浓了,稠如泥浆,胶住了笔,难以写字;太稀,墨水渗透太快,笔迹会在纸上洇出一大圈水渍影,使笔画模糊不清。墨浓要适中。
用笔尖蘸少许墨在宣纸上点一下,墨浓如漆、墨点略有渗出,墨已磨好。
萧莫然把墨锭上的水分揩掉后放下墨锭,不紧不慢的执起笔
她站于桌前,上身略前倾,左手按纸,右手臂悬起,看着《千字文》,观字的大小形势,书写于纸上。
只是写了一小会,手腕便开始酸痛,悬腕实在考验人的腕力。
萧莫然面不改色,忍着手疼,继续往后写。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萧莫然一笔一划写于纸上,提笔如刀锋一般,笔画如同刀刻,竟力透纸背。
她是越写越觉其玄妙,点,横,竖,撇,捺,提,折,钩……她边写字边反复琢磨字的写法,忘了手臂的酸痛。
不觉便到巳时,日光透过漆红的木头窗棱,打在小小少年专注的脸上。
一墙之隔的窗下,萧于氏已将鲤鱼眼睛绣成了。
外间,萧老头抗着锄头,进了院子,萧李氏和萧悦然不知去了哪里。
将锄头放进柴房,萧老头擦把汗,去厨房端了碗凉白开,一口气喝了大半。
这时,隔壁的翠花婶拍着大腿跑过来:“不好了!萧老爷子,你家老三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萧老爷子一惊,碗都差点摔了:“我家老三不是在李秀才那念书吗?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翠花婶喘着气,道:“就是在李秀才那,听说是跟村长家的儿子打起来了!村长已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萧老爷子“哎”了声就要跑过去,萧莫然连忙扶住他,道:“爷爷,您别急,小心身子,我扶着您过去。”
又问翠花婶:“翠花婶子,谢谢您过来报信,我大伯和我爹知道这事儿嘛?”
翠花婶擦了把汗,道:“田里离这远,他们应当还不晓得。”
萧莫然边扶着萧老爷子,边道:“那能否让狗蛋哥跑一趟,叫他们过来?”
“是得叫他们过来,我这就去,莫小子,你先扶你爷爷过去吧。”
翠花婶又风风火火的跑远了。
等萧莫然扶着萧老爷子到时,李秀才的小院外围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见萧老爷子来了,让出一条道来。
有人幸灾乐祸道:“萧老爷子,你可算来了,村长要收拾你家老儿子哩!再晚来一步,说不得……嘿嘿。”
萧莫然冷眼看向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来是村里人憎狗厌的癞狗子。
她在心里记了癞狗子一笔。
只见萧森跟村长家的儿子萧富贵分站两方,两人脸上都有青紫,看上去萧富贵的脸肿得更高些。
村长站在萧富贵旁边,眼里凶光毕露。
萧老爷子颤着声,问:“老三,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萧森瞪着萧富贵不说话然后低下了头。
萧富贵揉揉脸,恨声道:“我念书念的好好的,萧森突然打我!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村长憋着一股火,他家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他都舍不得骂一句,看儿子的可怜样,若不是有人拦着,他非得把这该死的萧森揍死不可!
“萧老爷子!你家老三无缘无故打我儿子,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吧!”
萧爷爷身子更佝偻了些,道:“都是我家老三的错,富贵的诊费都由我家来出,还求村长不要跟我家小子计较。”
村长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道:“要想不跟他计较也行,这样吧……给我十两银子当作赔罪。可怜我家富贵受了这场大罪,可要买些好吃的给他好好的补补身子。”
萧森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村长。
围观的人群有些哗然,十两银子啊!
一两银子是一贯铜钱,一贯铜钱是一千文啊!要知道一文钱就能买一升米,一两银子能买一瓮酒,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
平时村里人买东西都是用铜钱可从来没见着银子,只有去镇上或是县城赶大集才见过。
整整十两银子呢,上好的田都能买上两亩还有多的。
众人都紧盯着萧老爷子,想看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