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何青瑶是在自己对郭万颖以及小鲤儿的咒骂中睡着的,根本就没有发现小玉雪已经发烧了的异常,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去抱玉雪时被滚烫滚烫的玉雪吓了一跳,眼泪刷刷刷地不要钱似的往下流。玉雪的奶妈见这情况,急忙叫小丫鬟去请大夫,自己跑着去找了老爷和太太来。
白德盛和郭万颖赶到时,大夫还没来,何青瑶在那哭的不能自已,还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女儿,不让人碰玉雪。可是,玉雪已经是满脸通红,看起来十分不乐观。何青瑶在那里不依不挠,白德盛还没来得及说话,郭万颖便上前一把拉开了她,查看玉雪的情况。
“你,快拿冷水帕子来,”郭万颖摸了摸玉雪的额头,倒不是特别烫,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但也是不太乐观,便叫旁边一个丫鬟去拿冷水帕子,打算给玉雪敷额头降降温。
“不用你假好心!”也不知道何青瑶是怎么想的,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郭万颖,当着玉雪不让别人碰:“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害雪儿!”
何青瑶平时便是一副蠢并且拎不清的样子,本来以为涉及她女儿的性命,她会好一点,没想到又是这样一个状况,不由得气的郭万颖脑仁疼,但白德盛在,郭万颖作为当家主母大太太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无可奈何的站着。好在白德盛动作快,一巴掌扇在何青瑶脸上,然后便让郭万颖去照看玉雪,让丫鬟婆子压住三姨太,等大夫来。
大夫来时,玉雪的脸上颜色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红了,但温度并没有降多少,仍然是发着烧,请来的大夫是沪上有名的儿科圣手,最擅长给小孩子看病的孙大夫。孙大夫常常和富贵人家打交道,仔仔细细的给小玉雪瞧了后,对白德盛说:
“白老爷,以在下所言,贵府照料令嫒的下人们都可以发卖了,令嫒这风寒高热怕是昨晚就开始发起来的,生生烧了一晚,哪怕我是华佗再世、扁鹊投胎,也不能保证令嫒能恢复的完全无恙!为医者,事事都得说明白、说敞亮,令嫒以后反应迟钝点还是轻的,严重的话,哑了、聋了、瞎了、傻了,都有可能。白老爷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孙大夫一席话,让一屋子的人都傻了眼,白德盛愣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孙先生,我这女儿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希望先生能够努力救治,白某定当重金酬谢!”
“重金便不用了,孙某人是大夫,定会尽全力,”孙大夫摆摆手,说:“孙某人去给小姐开服单子。”
“先生,请。万颖,我这儿处理点事,你随孙先生去开方子,再找个下人去配药。”白德盛吩咐郭万颖去了,然后看也没看何青瑶一眼,便对过来后一直站在门口的二姨太孙桃珠说:“桃珠。你将雪儿抱到你那儿去。”
听到白德盛要将玉雪让二姨太孙桃珠抱走,何青瑶即听闻玉雪病情之严重之后,心里更慌了,刚想开口争论几句,便被白德盛一句“你给我闭嘴”打断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雪被二姨太孙桃珠抱走。
屋里,玉雪的奶娘和平时伺候的下人心里都慌极了,虽说平日里三姨太不希望小女儿和别人亲近,根本不让他人呆在玉雪身边时间太长,晚上也从来不让守着,都是三姨太一人照料,但是毕竟刚刚孙大夫都已经那样说了,且她们只是下人,没有什么话语权,指不定会丢饭碗,几个人惶恐的站在那里,二姨太抱着玉雪走了都没有跟上去。
可是何青瑶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作风习惯,在白家是出了名的,奶娘下人们在惶恐,何青瑶自己也清楚是自己的不是,想甩锅,但没想到何青瑶生了玉雪后平时的作风,白德盛确是一清二楚。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二姨太抱着小姐都走远了,还不跟上去。三姨太在自己房间里思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白德盛几句话便下了定论,清楚的摆明态度——错在三姨太何青瑶,与奶娘和照料的下人无关。
就这样,连何青瑶的一个字的解释都没听,白德盛便离开了,转而去了二姨太的房间,还没到门口,却又被生意上的事给叫走了。
二姨太将玉雪抱回自己的房间,把在二姨太房里学绣花的玉奚惊了一跳:
“娘,您怎么把三妹抱到这儿来了?”
二姨太其实也是不太情愿将玉雪抱回来的,一是玉雪爱哭,二是三姨太着实是个讨人厌的,但她心里清楚,太太那儿还有小鲤儿,玉雪生了病,不说会不会传染给小鲤儿,但但照顾,太太都照顾不过来;老太太那儿送过去不说老太太愿不愿意,怎么看都不太合适。所以看来看去,只有自己这儿最合适。
玉奚问,二姨太也只好回答:“你三妹到娘这儿住几天,不许多问,也不许小气。”
“哦,”玉奚点点头,便继续练习绣花了。
老爷将孩子交到自己这儿,是没多余的选择,也是对自己的信任。加之玉雪又小,小小一点儿的孩子病成这样,好不可怜,二姨太毕竟也是个做母亲的,便只好好好照顾起来。
二姨太悉心照顾着玉雪,却不知现在发着烧的玉雪已经是大换样了。
现在的玉雪是重活一世的白玉雪,她现在身体里的灵魂属于三十多年后死去的白玉雪。在这个白玉雪的一生记忆里,她活得很糟糕。
小时候因为发烧,导致反应迟钝,脑子也不太零光,她娘何青瑶说什么是什么,导致她处处与大太太、二姨太还有哥哥姐姐们作对,还格外瞧不起小自己三天的妹妹小鲤儿白玉术,从来不和他们玩,连着自己的亲姐姐白玉香也看自己不顺眼。
十二三岁去了女中读书时,听亲娘何青瑶的什么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还不如学学怎么穿衣打扮、讨男孩子喜欢,便一直不好好读书,最后女中毕业都是父亲花了钱,才顺利毕了业,最后成了家里同辈中读书最少的。
年龄再大一点,喜欢上了二叔女儿白心玫的男朋友,结果那个男的不是个好的,是个渣男,白心玫倒是没事儿,却害了自己后半辈子名声尽毁,最终惨淡收尾。
惨淡收尾后的自己灵魂到处飘荡当,似乎灵台也清明了许多,会看了自己这悲惨的一生,她发现自己不愧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自己那个亲娘是个傻的、拎不清的,全家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为什么偏偏自己看不出来,亲姐姐白玉香也三番两次的和自己说不要万事都听娘的,大娘和二娘没有坏心眼儿,也不想害人什么的,可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娘说得对,这个姐姐是个小白眼狼、没良心的。导致最后自己一意孤行,与家里除了亲娘何青瑶以外的人断了联系,惨淡收场。
四处飘荡的时候,玉雪除了反省过往之后,还总结了一下这么些年白家的状况:白家除了自身的实力以外,发展越来越好似乎和小鲤儿白玉术身上那说不清却一直存在着的、巧妙的运气。所以这会儿,玉雪如上一世那样被爹爹白德盛吩咐让二姨太抱到自己房间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心里想的全是:娘是要孝顺的但话不一定要听,大腿也是要抱的,这辈子坚决不要再像上一辈子那样把一个好好的富家千金、沪上名媛过的那么惨。
“二娘,雪儿没事儿吧?”玉雪躺在床上在想着之后要走的路,自家亲姐姐白玉香便敲门进来了。
玉香早上起来之后,便在花园里读书,等她跑到三姨太何青瑶的房间外的时候,被守在门口的那个五大三粗的孔婆婆拦住了,说什么老爷已经禁了三姨太的足,三小姐抱去二姨太那儿了。于是乎,玉香便找到了二姨太这儿来,想看看妹妹怎么样了。
二姨太见玉香来了,忙招呼她进来坐,并回答道:“香儿,来进来坐,大夫来看过了,现在温度也降了些,一会儿吃了药,估计也就没多大问题了。”
玉香点点头,进屋先和玉奚打了声招呼,叫了声“大姐姐”后,便凑到玉雪身边看了看妹妹,见妹妹看起来还好,就松了口气。
玉雪这一场发烧,硬生生的迷离迷糊的睡了好几天,管他什么灵魂换了人都不管用,反正就是迷糊地睡着。这期间,小鲤儿认了方家先生和太太为干亲,家里三个少爷也被送去了沪上什么洋人办的洋学堂去读书,又重新请了先生来教家里两个大一点的女孩子,三姨太何青瑶依旧是被禁着足,玉雪则是一直被放在二姨太这儿,没在挪窝。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白府倒是平安无事,诸事也顺利,除了被禁足的三姨太在房里一天几次的闹腾,可惜就是没人理会她。
因为玉雪这次的病,以及何青瑶的举动,让白德盛十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