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晚风掺杂着霜白的雪花，盘旋着涌入这条热闹非凡的街道。

不仅仅是这条街，整座城市，整个紫荆花，乃至整个泛灵大陆的今日，都是如此这般的盛况。

因为今天是雪夜宴，新年的伊始。

在传说中，终焉之兽逼近了百族联盟的最后防线——虚位要塞的边界，于是最终的战役爆发。

数以亿万的战士倒下了，鲜血汇聚成了海洋，将大陆三分之一的土地染做了鲜红，尸体堆积，化作了大陆最为高耸的山峰。

但即便如此，鲜血之海也只没过了巴哈姆特的膝盖，而尸山也才堪堪与巨兽比肩。

战斗持续了三个月的时间。

最后，在一个飘起漫天飞雪的深夜，精灵、兽人、人类的三名英雄，将巨大的楔子打入巴哈姆特的头颅。

巨兽终于倒下。

百族联盟迎来了最终胜利。

旧的时代落幕，新的纪元开启。

那场大雪，冲走了所有的鲜血，掩埋了所有英雄们的尸骸，也将那巨兽曾几何时代表的混沌覆盖。

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纯白。

如同全新展开的一副画卷。

这便是雪夜宴的由来。

“一切都结束了，爱丽丝，你不需要勉强自己的。”冈格尔听闻了爱丽丝的话语，不免对她的决定感到几分担忧。

她不想做任何改变。

分明，在那事件之后，冈格尔已经努力帮爱丽丝调整了班级、课程、训练种种，好让她能避开那个伤透了她心，让她一整个月都待在房间里一言不发的少年。

但她却果断拒绝。

为什么？

冈格尔想不通，忽然心中升起某种感觉，他直起身，看着爱丽丝的背影。

“你该不会……”

那名少女面对着窗外，手掌轻轻贴着结霜的水晶玻璃，漂亮的眼眸沉醉般地出神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仿佛是在凝望着她的爱人。

在冈格尔的话问完之前，爱丽丝便面坏笑意地，轻点了点头。

冈格尔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他捂住了隐隐作痛的额头，不妙地强挤出一个笑容。

“但是，你要知道，他所做的……”

但话未说完，冈格尔便见到眼前的那名少女再度点了点头。

一时间，冈格尔沉默了，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发自内心深处地感到强烈的不妙。

“请继续维持现状吧，哥哥。”

“我即不打算逃，也不想躲。”

说着，爱丽丝回转过身，她感觉到指尖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也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人造热气。

“我还是不理解，爱丽丝。”冈格尔摇着头，手指用力地撑在桌面上，他盯着爱丽丝认真的眼眸，感到大惑不解。

这究竟是为什么？

爱丽丝并不蠢，反而这两个月的沉寂，使她变得成熟了许多，思考的方式也同过去有了巨大的转变。

冈格尔本欣慰这种变化，但现在却看见了，她不曾发生改变的那一部分。

那也恰好是他最讨厌的部分。

本以为，随着剧情的落幕，这一部分也该随之烟消云散。

但现在这样看来，却似乎只有变本加厉之势。

那臭小子，到底给我世界第一可爱的爱丽丝施了什么魔法？

这个问题，就连爱丽丝自己也沉寂许久进行思考。

而后，她翩然一笑，表情似是沉醉，也令人感到沉醉。

“哥哥。”她朗声开口，落落大方。

“在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里，突然出现了一名神秘、强大、果敢、拥有强大执行力、决断力、领导力，并且不在意少女身份、愿意用生命守护她的男孩。”

说到这，爱丽丝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连她自己都感觉这未免有点太过虚幻，简直就像是那人口中所言的童话。

“试问一下，我还能对谁动心？”

爱丽丝的这一句反问，让冈格尔顿时哑口无言。

“虽然，他的行为确实是伤害。”

“但伤害的目的，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他保护了我，令我没有坠入更深的漩涡。”

待冈格尔从爱丽丝的话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看时，爱丽丝已不见踪影。

“哎——”

少年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该怎么向母亲交待啊……”他扶着额头，喃喃自语着，露出愁苦的笑容。

她出现了，一袭白裙，与这美丽纯洁的世界几乎融为一体。

但任谁都知道雪只不过是遮蔽了表象后的洁白，这个世界其实并不美丽，也根本不纯洁。

“你来邀请我了。”爱丽丝面带笑容。

因为那微笑三分的表情实在太过标准，以至于叶艾根本看不懂那笑容和眼生中怀着怎样的真意。

唯一在对上视线后能确定的是，她并没有对自己的憎恨，也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

大概也许是那边思想工作做的比较到位吧。

虽然并不觉得冈格尔那个妹控会在爱丽丝面前说自己什么好话，但结果如此对叶艾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惊喜。

“这可不是邀请，只是偶然遇见罢了。”

“所以，只当是顺势而为，我们一起逛逛。”

沉吟片刻，叶艾才如此回答了爱丽丝。

爱丽丝嘴角的弧度上扬，点头。

她来到叶艾身边，伸出手。

“走吧。”

叶艾退后一步，没有搀扶。

爱丽丝轻哼一声，似是不屑地一笑，大步走在叶艾面前。

叶艾低着头，默默跟上。

在这里，视野优渥，因为这里便是紫荆花的最高处，或者说最高处之一的法师塔塔顶。

在这里，向下俯瞰，可以望见苍白连绵的屋脊，还有张灯结彩的，如同网织的街道。

与之相比起来，这法师塔的顶端，反而显得孤高冷清许多。

但也格外适合来到这里的叶艾与爱丽丝。

叶艾，天然地不喜欢热闹场所。

而爱丽丝，如今亦是如此。

现在的她，无法再像是以往一样对这样的宴会充满了期待，并且深刻投入其中。

至少，那孩童般的特质已经极大程度地从她身上褪去，被睿智与不苟言笑所取代。

这是童话里的爱丽丝，成长为现实中的爱丽丝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