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师虽然年龄大了，但她好奇心不减，有时像个孩子，而且她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还很爱学习。她不会用电脑，公司却给她配了一部专用手提电脑。她不会打字，写报告就用写字板，或者直接丢给小辈们，让其帮她打出来。

一日下班时，小艾正在打报告，婉晴突然从QQ上发来一组图片。

“小艾，快看，快看，这些帅哥，帅不帅？”

小艾一边浏览图片，一边回复道：“你从哪里搞来这一堆帅哥照片？”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哪个？我就帮你牵线搭桥去，我保证把你卖个好价钱。”

“你贩卖人口了，你！”

“我说的是真的，每次我跟子俊出去约会，我就很纠结，带着你嘛，你又碍我事，不带着你嘛，看着你孤零零的，我又很内疚。”

“你约你的会，不用管我。”

“不管你？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

“重色轻友就重色轻友嘛，干嘛不承认，我又没怪你，是吧？”

“少废话，赶紧挑一个！”

“你以为挑萝卜白菜了？随便选一个都行？”

“先交朋友嘛，谁不是从朋友做起的，到时候有感觉就交往，没感觉就拉倒！”

小艾正一张一张地看着照片，突然，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这个不错，长得挺帅的！”

回头一看，居然是万老师。

“万——万老师！我——”

工作期间看帅哥，成何体统！

小艾心一紧，做好挨骂的准备，没想到万老师居然没理她，继续点评道：“这个也长得不错，不过，好像比刚才那个差点。”

“是吗？那这个呢？”小艾见她看得起劲，赶紧问道。

“这个嘛，还行，不过我觉得还是我刚才看的那张最好。”

“噢！”小艾点了点头，原来万老师喜欢这种类型啊！

“怎么？你朋友给你介绍对象啊？”

“嗯！她嫌我碍事，急着把我甩掉！然后就给了我一堆照片，让我挑！”

“如果是找对象的话，我刚才说的那个很可能就不行！”

“为什么呀？”

“太帅了！”

“帅不好吗？难不成我还故意挑个丑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考虑风险问题！挑男人就跟挑公司一样，如果两家公司，他们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都一样，只是风险不一样，那么他们的价值就不一样！要有风险意识，你懂不懂什么叫风险？”

“懂，风险就是指收益的不确定性。”小艾懵懂地点了点头，《财务管理》书上的定义不就是这么下的吗？

“我觉得你还是不懂，男人你不懂，公司你也不懂，我还是换个比喻吧。如果把两家公司比喻成两头奶牛，它们长得一样，肉一样，骨头也一样（就相当于资产负债表一样），它们每个月产的奶也一样（相当于利润表也一样），然后产的奶，奶质也一样（相当于现金流量表一样），请问这两头奶牛的价值谁大，谁小，还是一样？”

“还要考虑风险是吧？”

“聪明！”

“那考虑什么风险呢？”

“比如，经过检测，其中一头牛很可能会得疯牛病！请问你，你还会购买吗？”

“疯牛病！有病谁要啊，我肯定不要。”

“怕了是吧？”

“嗯！”小艾点了点头。

万老师嘴巴都说干了，这傻丫头才终于有点风险意识，知道怕了。她歇了口气，顺手端起茶杯喝水！

小艾想了想，万老师说，“挑男人就好比挑公司”，那就是男人=公司，然后万老师又说，“公司好比奶牛”，那就是公司=奶牛，数学老师说，A=B，B=C，那么A肯定等于C，结论就是：挑男人就好比挑奶牛？

懂了，有点懂了。

于是，她赶紧回复婉晴道：我不能光凭照片就作决策，你得给我提供其他的信息，（1）我要看肉质，你得帮我问一下，他们到底有几块腹肌（身体好比固定资产，优质的固定资产是未来收入的保证）；（2）我要看每个月的产奶量，你得把他每个月的收入，他的利润表提供给我；（3）我还要看奶的质量，也就是现金流，到手的现金，你得提供现金流量表。最后就是，你还得帮我看看，有没有可能会得疯牛病。

“我去，你要求真多，前面三个我还能看懂，最后那个疯牛病是个什么鬼东西？”婉晴忍不住骂道。

“据说有些男人有发疯的基因倾向，比如谈恋爱，谈着谈着，突然找不着人了，或者结婚了，好好的，突然这日子不想过了。这就叫风险！你得帮我排除一下。”

“那我跟你说，‘高富帅’风险本来就高，因为大家都在抢，‘矮丑穷’风险低。这样吧，你要是怕的话，你就选一个最丑的吧！另外，我提醒你一下，最丑的那个也有风险，只是他发疯的机会不多而已。”

小艾一听，婉晴说的好像也挺对的！

于是问道：“万老师，高风险高收益，低风险低收益，难道为了降低风险，我就得选那个最丑的吗？”

“谁说要选那个最丑的？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无差异曲线图吗？”

小艾想了半天：“我只学过，资本结构优化，每股收益分析法中有个每股收益无差别点（《小艾上班记5—备考日记—中级财务管理》第五章）。”（见图4.1）

图4.1 无差异曲线图1

“原理差不多啦！

看啊，假设Y表示男人的综合效用评估值，所谓效用，根据经济学中的消费理论，就是指对象在你心目中的价值。这里的价值不一定是金钱，主要是指带来的快乐与满足，因为有的人喜欢帅的，有的人喜欢富的，在只选择一个的情况下，都会有一个核心价值。图中曲线越往上，表示在你心目中的综合评估值越高，X表示专一，越往右边越专一。

然后我们看，a、b、c、d、e和f其实效用都一样，a比b评估值高，但风险大，b的风险小，但是效用评估值也小，所以，a、b、c、d、e和f他们是无差异的。这条线就是无差异曲线，当然其他曲线的原理也雷同！”

“那我怎么选？”

“很简单，我们财务上有一个预算限制，你得看一下你的预算，也就是你得找一下你的效用评估值是多少，你的风险是多大，你有多专一，然后把两个点连起来，画一条直线，然后刚够着的那个点就叫切点，这个点就是你的最佳选择点，这条曲线就是你的切线。”（见图4.2）

图4.2无差异曲线图2

“假设你的切线是这个样子，如果你选U2曲线上的，你够不着，如果你选U1曲线上的，太委屈自己了，因此，你的最佳选择是C点。不过U曲线上的其他点也可以选择，因为a、b、c、d、e和f的综合效用是等价的。”

“啊，我要崩溃了，选个男人这么复杂。”

“当然，男人比公司复杂，好不好？”

“万老师，你当年是这么决策的？”

“不是。”

“那你怎么决策的？”

“跟着心走！”

“这么简单！那你干嘛还告诉我这么复杂的理论？”

“我没说要你这么决策！”

“这……”小艾彻底糊涂了，万老师说话怎么那么自相矛盾啊？明明你刚才告诉我要这么分析，现在又说不要这么决策。

“我的意思是告诉你，要有点风险意识，不要太蠢了，又没让你真的去把每个男人按步骤去算一遍。”

“那我怎么选？”

“跟着你的心走！”

“那这个理论有没有用呢？”

“有点这样的意识就行了。”

小艾懵懂地点了点头。

多年以后，她才慢慢领会万老师所说的真正含义。

万老师想告诉她的是，人真正做决策的时候，依靠的是我们的心智，而知识理论你学过了，真正理解了，会融入你的骨骼和血肉，然后慢慢变成你思维认知的一部分，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的心智，进而影响你今后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决策。

心智是什么？心智就是心思加智慧，是一套由情感集结而成的智能情绪决策系统，带有强大的计算功能，还能感觉，能联想，能推理，能归纳，能回忆，能想象，能思维等。它是由自然选择设计的，目的是为了解决祖先们原始觅食生活时，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

不要以为你的心不会计算，心是一个强大的计算器官，只是她没有给你呈现她的计算过程而已。就像企业里的ERP系统，你开具的电子增值税发票，自动传到系统里，然后报表就出来了，整个记账核算过程你都看不到。

只要你有心，你就会自动计算，哪怕是一个两岁小孩，还没学过数学，也不知道1和2是什么意思，他的心也会计算。不信，你给一个小孩1粒糖，给另一个小孩2粒糖，少了的那个小孩绝对不开心。

再比如，你辛苦加班加了1个月，老板说，“大家辛苦了，这个月给你们加工资，加100块”。大家肯定怨声载道，你不说加工资还好，你一说，大家的心就自动地开始计算了，“100这个月加班的辛苦”，绝对是负数。

但是，如果你出门突然捡到100元，100-成本0=100（元），啊！好开心啊！

如果你改变你的计算逻辑，比如100元加班工资是少了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啊，于是你的心又自动重新算了一遍，然后又开心了。

那这套决策系统我们现在能用吗？当然，我们上班不也是在觅食吗？我们下班不也要生活、谈恋爱和组建家庭吗？

生存和繁衍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我们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地使用它，从生下来就开始使用，我们几乎所有的决策行为都受它操控！

唯一不同的是，时代在发展，环境也在发生变化，我们需要对这个系统进行升级、修复和完善。我们上学，读书，听从老师和家长的教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都在无形中，让这个系统升级。

一个软件系统，一两年不升级，基本上就废了，腾讯、QQ和微信这些基本上都周更。你说，你大脑里的软件如果10年都不升级，那就基本上要被社会淘汰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心智升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让自己继续进化！如果不进化，怎么决策？各种财务决策和生活决策都在等着我们！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由一系列的决策构成的。

“我们单位里也有很多帅哥，比如小杜就长得不错，能力也很强。”万老师继续八卦。

万老师早就达到了退休年龄，但是却还继续上班，并不是因为经济问题。她儿女齐全，但是都在外地，有孙子孙女，但都不在身边。老人其实最害怕的是寂寞，工作让她不寂寞，再加上自己会计经验丰富，又有一定的人脉，自己的价值得到展显，工作让她更快乐。比起在家里，她更喜欢在办公室，跟办公室里的小辈们聊天，她们都愿意，不像在家里，给孩子们打个电话，还嫌自己啰嗦[L1]。

而且到了她这个年龄，很多东西都看开了，既不会想着去争权，也没想着说要去挣大钱。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己又不缺。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开心，因此，平时说话很随性，也不害怕得罪哪个领导。再说一个没有功利心的人，无论说什么，领导也不会在意，更何况她是一个开心的人，说的话都是开心的话。

小艾还有点顾忌，八卦自己的上司，多少有点不敢，因此笑着“嗯”了一声。

“你难道觉得他长得不帅？”万老师见小艾只是敷衍地“嗯”了一下，于是反问道。

“帅，我觉得杜老师长得特别帅！”小艾赶紧附和道。

刚好，杜云轩外勤回来，听到有人在说自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他五官长得好，锐角多，会自带精英感和智慧感，给人的冲击力会很大。”万老师继续点评。

“是吗？”小艾第一次听人说，面部五官还分锐角和钝角。

“当然，如果钝角多，比如圆圆的眼睛或鼻头，就会有一种憨厚、可爱感。小杜不一样，他是锐角比较多，你没发现是吧？”

“嗯。”小艾点了点头，自己从没想过，看人还得去盘点一下，这个人脸上到底有多少个锐角，多少个钝角。

“你现在看人还不行！”万老师感叹道。

杜云轩站在门边，不禁汗颜，这一老一少，下班不回家，居然坐在办公室里，堂而皇之地聊帅哥。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搞不懂。不过搞不懂，很正常，自己要是真搞懂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单着。

本来他还想回一趟办公室，但是现在突然不想进去了，干脆直接回家吧。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听到小艾说道：“不过，我最喜欢杜老师的手！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优雅，有一种艺术气息。“小艾也开始越聊越起劲了：”我跟你说，有一次，有个女客户，竟然偷偷地跟我说，把你们杜老师的手拍下来，做卡贴吧！”

“是吗？”万老师笑。

“是啊。不过，我最喜欢看的还是他按计算器，动作非常灵巧，五个手指飞快地在计算器上运转，数字在计算器上飞快地变化着，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看他盲打计算器我都想尖叫。万老师，你说他的手，怎么就那么厉害，我的手怎么就那么笨呢？”小艾看着自己的手，一脸嫌弃，真想剁了算了。

杜云轩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摇了一下头，走了。

“要练，计算器盲打，一定要多练！告诉你，我们当年还练算盘了，人家外行看我们会计打算盘，都会惊讶得不得了，简直就是江湖独门绝技！”万老师骄傲地说道。

小艾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要是自己写武侠小说，或者设计武侠游戏什么的，一定把算盘作为核心武器。什么刀啊、剑啊，都太low了！

“其实我也会打算盘！”小艾略羞涩地说道。

“是吗？”

“是啊，我父亲教我的！”一说起父亲，小艾总是满脸自豪，尽管自己的父亲很平凡，可是在她心目中，父亲的形象却永远都是那么伟岸、高大，因为父亲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与幸福感！

任何东西都有利有弊，八卦也一样，八卦聊得好，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社会心理学家尼古拉斯·埃姆勒考察了我们平时每天的谈话内容，发现80%～90%都是关于具体的、认识的人的一些私事，也就是说，都是些闲言碎语。

也许我们会认为，普通人才喜欢聊八卦，像全球的那些政经大人物们，才不屑于聊八卦，他们在一起聊的一定都是大事。但实际情况是，他们80%以上的时间也是在八卦，聊的都是鲍勃的高尔夫球、比尔的新保时捷和迈克的新秘书等。

八卦是我们所有人的天性！

但是，八卦也有很多禁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八卦不是跟谁都可以聊的，还需要志趣相同！

自从共同聊过“帅哥”之后，小艾跟万老师走得越来越近，万老师有什么事情都喜欢丢给她，不管是打印报告，还是复印资料。万老师出去做项目也喜欢带着她，小艾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她的私人秘书。

万老师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不说其他的，就这个电脑，她就玩不转。小艾年轻，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力，不管做什么，反应快，接受能力强。当然，她经验欠缺，不管是做事，还是看人。

在物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作合力，它是指若干个力同时作用于一个物体而对物体运动所产生的力。合力值的大小取决于各个分力的大小、作用方向和作用点。各个分力的值越大、作用方向一致、作用点相同，则合力值就大；反之，就小。

在人力资源管理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概念，叫作互补合力原理。它是指互补产生的合力比单个人的能力简单相加而形成的合力要大得多。

以己之长补他人之短，从而使每个人的长处得到充分发挥。

于是，她俩无形之中，成了完美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