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衣,你以为寻常迷药能奈何得了蒋某吗,简直便是痴人说梦!”
蒋静拳脚如风,谢迎南根本抵敌不住,只得勉强挥舞长剑护住周身要害。
桑木此时也已奔出门外,笑道:“哈哈,小老儿这些粗浅伎俩,原本就没想着要迷晕蒋神算,蒋神算你中计啦!”
原来赵紫衣留住桑木三人,便是让桑木先用迷药将烟花间内所有宾客都一一迷倒,然后再让邓霖和桑榆两个丝毫不懂武功之人,分别到各人房中,将所有书籍,不论账簿、字画都通通拿到赵紫衣面前。
这番计策虽看似粗俗浅陋,其中却大有妙处。
首先蒋静江湖人称神算子,不仅因他武功高强,见识广博,更是说他心思缜密、工于心计。
桑木在迷药一途纵然造诣深厚,赵紫衣却料定蒋静自盗取玄天宝鉴以来,防备较平日更深,桑木的迷药定然迷他不倒。
因此这番计策使得却是连环计,为的并不是使蒋静中招,而是要让其他人中毒,这样蒋静自然便无所遁形。
纵然蒋静有心扮猪吃虎、假装晕倒,也绝不敢让邓霖或是桑榆搜他房间。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赵紫衣哪里会跟蒋静解释其中这许多心思,袍袖一拂间,银丝闪动。
出手便是紫霞针。
桑榆蹑手蹑脚的潜入应秋荻房中,尚未来到床前,就听门外呼喝声起,吓得脚下一软,人已跌坐在地上,挂在腰间锦囊内的烟丝洒落在地。
邓霖的声音已自门外响起,“小榆儿,小榆儿,你在哪边,没事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邓霖已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手中还捏着那本落地金钱诀。
“哥,我在这儿,我没事。”
桑榆高声应道,原本沉睡着的应秋荻眼球轻颤,仿佛隐隐已听到声响。
邓霖推门来到房中,见桑榆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大步来到应秋荻身前,俯身将手中的书册放回应秋荻的衣物当中。
“谁?”
一声朦胧而迷糊的低喝声响起,应秋荻猛然睁开惺忪的睡眼。
“卧槽,她醒了,快走!”
邓霖拉起瞪着惊奇大眼睛的桑榆,三两步已窜到门前,拉开房门待要冲出,但觉眼前黑影一闪。
应秋荻虽自幼长于武林世家,却未曾出门闯荡,江湖经验浅薄,所以被邓霖用迷香迷倒。
但她自幼习武,体内气机运转已达五品境界,桑木的迷香虽然厉害,但一经吸入她体内,已被她体内气机自行逼住。
因此她虽然昏睡,程度却不甚深,桑榆方才呼喝声稍大,她便已被唤醒,朦胧间见一条人影在摸索她的衣物,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声低喝。
邓霖原本就做贼心虚,听到应秋荻喝问出声,便如偷看女生洗澡被抓个正着一般,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此刻奔出房门外,深恨自己不会些江湖轻功,哪怕最粗浅的那种也成啊。
烟花间外,赵紫衣银针出手。
蒋静一改面对谢迎南时的闲庭信步,凌空一个翻身,双手衣袖鼓荡如一面吃满风力的大帆,一拂一卷。
但闻嗤嗤声响,蒋静飘然落地,脸上瞧不出丝毫表情。
他的一双袍袖下,赫然正插着数十根如牛毛般粗细的银针,紫霞针。
“哼哼,蒋静,你居然还有脸来用我唐门的武功吗?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快将玄天宝鉴交出来,我念在多年同门之意,尚可留你一个全尸!”
赵紫衣目光冷峻,瞧着面前的蒋静。一枚紫霞针,正端端正正插在他腰间的启灵穴上。
紫霞针君,果然名不虚传。
谢迎南目光闪动,方才他与蒋静交手不过二十招,已被逼的左支右绌,心知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二人敌手,足尖一点,轻功全力施为,身形如箭矢般掠了出去。
蒋静双臂一振,将衣袖和启灵穴上的银针一同振落,咬牙说道:“赵紫衣,玄天宝鉴此刻已被这姓谢的偷去,你还不快追!”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烟花间内掠了出来,那黑影来的好快,几个起落间人已在三丈开外,朝着谢迎南的方向追去。
凭桑木的眼力,也未曾瞧清那黑影的面目,只看到他身后背着的一柄寒光凛凛的无鞘长剑。
这黑影自然便是那少年剑客,阿飞!
赵紫衣朗声笑道:“哈哈哈,五师弟,你委实也太过自谦了。江湖中能从你神算子蒋静身上偷东西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呢!”
“赵紫衣,你……枉你行走江湖多年,难道瞧不出此人是谁吗?”
蒋静嘴上说着话,身形已待要掠出。赵紫衣身形一闪,人已如鬼魅般来到蒋静身旁,出手如风,去点他胸前百汇、膻中、神谷三大要穴。
指尖寒光点点,显然藏有银针。
蒋静左掌一挥,卸开赵紫衣掌上劲力,厉声道:“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白衣探花,你瞧他轻功身法,至少已有四品,但气机微弱连寻常六品都比不上,还想不到此人是谁吗?”
“花花大少谢从安?”
谢从安与谢迎南乃是一对堂兄弟,谢迎南少有才名,传闻在剑法上的天赋极高,素有白衣探花的美名。
而谢从安却是衔泥草堂当今门主谢云鼎的儿子,此人于剑法上的造诣平平,但轻身功夫却是上佳。兼之平日行走江湖贪财好色,江湖中人暗地里给他起了个诨号,唤做花花大少。
谢从安却从不以为忤,仍是借着衔泥草堂的大旗和谢迎南的名号招摇撞骗,此次也来淌这趟浑水。
赵紫衣浓眉一轩,手上出手却是丝毫不慢,朗声接着道:“既已知此人来历,便是追到临安府,赵某也必拿回秘籍。你盗取我门中至宝,又暗算大师兄,今日必擒你押回门中受刑。”
说着身法一变,招式也愈发狠辣诡秘,蒋静与他出自同门,对招拆招之时变化更为繁复,往往二人一招都不及用老,已变做下一招。
如此以快打快,以变应变,转眼间已拆出百余招。
邓霖拉着桑榆冲出店门,桑木目光在场中一瞟,心道这二人交手没有三百招绝分不出胜负来,若是赵紫衣胜倒还罢了,可若是让蒋静胜了,他岂会放过自己三人。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一念至此,桑榆朝邓霖二人一使眼色,三人也朝着扬州城方向奔去,几人身上虽没有轻身功夫。
但眼下月明星稀,东方已露出一抹鱼肚白,天光将亮。一路向扬州城又都是坦途,因此这三人脚程倒也不慢。
走了约摸二三里路,桑木方觉肋下断骨处隐隐作痛,桑榆见爷爷脸色有些苍白,说道:“哥,爷爷他走不动了,咱们歇一歇再走。”
邓霖点了点头,左右瞧了瞧四周,指着道旁的一处密林,说道:“咱们到林中休息一会儿吧,后面应该没人追来。”
桑木也点了点头,二人拂着他来到一株树上坐定,桑木抽出腰间的烟管,桑榆一摸腰间那枚特制的锦囊,小脸顿时煞白,小嘴一扁、泫然欲泣道:“爷爷,我、我把烟丝都弄丢了。”
说着,一粒粒珍珠般大小的眼泪滚滚而落,立时便成了一只小花脸。
桑木瞧得是又心疼又好笑,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爱怜的在桑榆头顶抚摸,一面说道:“小榆儿乖,小榆儿不哭,烟丝没了咱们再买哈,咱们今天挣了不少银子呢,可以给小榆儿买许多许多的冰糖葫芦呢。”
邓霖也蹲在桑榆身旁,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眼泪,入手处突觉一阵黏稠,缩回手来一瞧,心头登时大震。
“血,老头,这是血!”
转头再看向桑榆时,只见她原本精致的一张瓜子脸上,已多出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
应秋荻朦胧中瞧见一条人影在她床前,忙挣扎着便要起身,谁知此刻脑袋仍是昏昏沉沉,勉强支起身来,登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已跌坐在床上。
她勉力调息几下经脉各处气机,果觉神智渐明,于是凝定心神,盘膝坐在床上,吐纳呼吸。
如此过得一顿饭的功夫,应秋荻经脉各处气机运转恢复如常,她站起身来,整理好身上衣冠,再次变回玉冠华服的锦衣少年郎模样。
面容冷峻的在房中一扫,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小堆烟丝上。
她走到近前,蹲下身来,捏起一小撮烟丝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微微皱了皱眉。
这烟草好生辛辣呛鼻。
应秋荻心思灵敏,心中已有猜想,但身上所带秘笈仍好端端的放在怀中。
莫非……是图财?
她目光转向随意放在桌上的包裹,女性灵敏的直觉已让她发现,这包袱折叠的方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