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少一掌拍在桌上,瞧准邓霖的去向,凌空一个翻身,直朝着邓霖掠去。
这横行长江的独行大盗,一身武功确是有过人之处,他虽已几乎喝得酩酊大醉,但翻身掠起、纵跃,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见踉跄和滞涩。
谁知便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酒杯。嗖的一声,朝凌空掠起的海大少腰眼处击去。
这一下骤起不意,带到海大少耳边听得风声响动,哪里还闪避得开,一只酒杯恰恰撞在他腰间穴道上。
海大少经脉上气机经此一阻,身形立刻不受控制地倒栽下去。
哐啷啷,一阵酒杯茶盏破碎声、和撞破一张八仙桌的响声。海大少头上撞破一个大包,衣裳也被酒菜淋了一身,腰间灵丘穴上痛痒难当,他心中又气又恨,揉着腰眼站起身来。
“哪个龟儿子敢暗算你海大爷,给老子滚出来。”
邓霖站在怡红快绿的楼梯上,瞥了眼楼内的情状,也不多话,径直朝他和桑木的房间走去。
他明知此刻怡红快绿中很可能有沈万河的眼线,已先将赵紫衣安顿在楼外隐匿处,自己却来寻找桑木爷孙二人的下落。
大步流星地奔到楼上,来到门前猛地推开,“桑老头,快走。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邓霖已怔怔地呆在原地。房间内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分桑木的影子,邓霖想了想来到房内,发现桑木的一应衣物都在房内,原本挂在床头的那一杆烟袋却已不见。
自邓霖穿越至此,从未见过桑木离身的那一杆烟袋。
桑木去了哪里,还有桑榆呢?
一念至此,邓霖转身便朝桑榆房中奔出,来不及敲门询问,一把推在房门上。
房门虚掩,桑榆果然也已不在房中。邓霖目光在四下一扫,见房中床褥、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好好的放在原本应该放的位置。
桌上还放着一根没吃完的冰糖葫芦,仅剩下三颗,晶莹的冰糖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邓霖定睛一看,发现那三颗冰糖葫芦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邓霖眼前一亮,大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纸条一看。
只见这一张小纸条上字迹隽秀的写着一行字,“哥,我跟爷爷去城东找你去了。”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是轻轻浅浅的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但邓霖已知道,这是桑榆留给他的纸条。
小丫头还挺细心,邓霖心中稍稍放松,只道这二人在城东找不到自己,自然会回到这里等。
转身出门,正要想办法先将身受重伤的赵紫衣带到客栈中,刚刚踏出一步,心中顿时一跳,脱口而出道:“不对,这不对……”
脑海当中心念电闪,忽而想到方才在破庙当中,无意间听到的齐老三所说的话。那时的邓霖正身处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对齐老三所说之话也只记得只言片语。
齐老三貌似提到过,所谓的缠郎散。邓霖尚且记得,当初桑木用来对付钱难有时,用的就是这种毒药。
莫非,桑木爷孙俩已碰上了齐老三?邓霖一想到这里,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一颗心七上八下。
尽管邓霖知道,桑老头下毒的本事变幻莫测,可若是遇到心狠手辣地齐老三,还能不能讨到好处?
一只再狡猾多智的老狐狸,也不是一头凶狠而阴险的恶狼的对手。更何况,桑木身边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邓霖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一个箭步冲出房门,便要再朝城东方向而去。谁知刚走出房门,神情顿时一怔,脚步也不由听了下来。
怡红快绿楼上,正端端正正地站起一名玉冠华服的美少年。那少年昂首挺立,满脸英气逼人,一双眼眸如冬夜寒星般熠熠生辉。
手中一柄白玉为骨、素娟制成的上等折扇,折扇一开一合间,露出上书的几个小篆。
白玉为堂金作马。
凡是有些江湖经验之人,只凭这一柄折扇便能瞧出,这少年定是江南名门,金陵王家的人。
邓霖见到这人,想到那夜在烟花间发生之事,脸上不由一红。海大少叉着腰站在楼下,眼珠子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眨也不眨地盯着气定神闲的应秋荻。
“你是王进之,还是王退之?”
金陵王家在江南虽树大根深,但海大少瞧应秋荻年纪尚轻,想来是王家年轻一辈。当今王家主母膝下两子,分别叫做进之、退之,故而海大少才有此一问。
应秋荻轻摇了两下折扇,淡淡地说道:“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海大少双拳紧握,一张脸已气得通红,却始终不敢发作。他常在长江上做无本买卖,对于金陵王家的势力知之甚多,心中颇为忌惮。
海大少满是血丝的双目瞪着应秋荻,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应秋荻轻轻一笑,双靥上各浮现两枚酒窝,折扇朝旁边的邓霖一指,说道:“他是我要的人,你不能动他。”
邓霖愕然地顺着折扇,瞧向应秋荻的脸庞,此刻她虽仍是女扮男装。
邓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夜在烟花间内,熟睡中那一张雌雄莫辩的清丽容颜,和那两只肚兜……
咳咳。
邓霖老脸一红,轻咳两声来缓解心中尴尬,待得语气稍稍平缓,问道:“这个,王姑娘,你找我什么事?”
一句话尚未说完,脸上突然大变。心中痛骂自己太蠢,上来一句话就露了老底。
应秋荻听到邓霖说出“王姑娘”这三个字后,柳眉倒竖,忽而又露出一抹妩媚的笑意,咬牙寒声道:“王姑娘,果然是你。”
邓霖心知情状不妙,脸上突然露出骇然神色,指着应秋荻身后一处,失声叫道:“蒋静,你居然躲在这里!”
应秋荻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身边一条人影飞速闪过,应秋荻心中懊恼,回头看向身后,果见空荡荡的哪有半分人影。
邓霖却已三两步窜下楼梯,脚下气机运转,转眼间已奔出酒楼,溜得比兔子还快。
应秋荻翻身一掠,已追了出去。邓霖只觉一股寒意逼得他背脊发凉,身后一道语声冷冷传来,“好个诡计多端的小子,我定要亲手杀了你,方泄我心头之恨!”
酒楼当中,海大少一脸纳罕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王姑娘,果然是你?原来那说书的邓先生,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