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的李贤拱了拱手,再施一礼:“原来是玄真道人,晚辈见识短浅,眼拙了。”
“李公子,你大可不必;你短短时间能有如此多的惊人之举,就算是贫道也望尘莫及;今日唐突前来,也算不虚此行。”玄真道人临风而立,似乎有要在这船上继续同行的意思。“相逢也是缘,贫道借船上一隅,与李公子结伴同行,公子请便。”
李贤也不打搅,坐在躺椅上,回味着刚才记在脑海里的道家法门。
不得不说,和《大荒经的神秘莫测相比,此道家法门倒是通俗易通多了。
一边回想,一边思虑着其中看似深奥,实则也有迹可循的超然之理。
也不知道是否是冥冥中的注定,在参悟玄真道人所教的道家法门的同时,记在脑海里的《大荒经艰涩难懂的文字,虚无缥缈中,有那么一闪念,似乎出现了微妙的联系。
他闭着眼睛,尽可能将两者拉近距离,重组,打乱,继而整合,就在这乱七糟,千头万绪的一片混沌中,奇迹般的有那么一两处开阔的思路,开始联系;慢慢的,就像是从曲径通幽的无迹可寻的杂乱荒原,变成了豁然开朗的羊肠小道。
似有所悟,所思,所想。
此时的李贤,已经完全沉浸在那陌生的,却有无比宏大的世界中。
玄真道人咦了一声,看向李贤的表情,从沉重慢慢绽放开来。
此子闭目深思,眉宇中气机流转,和刚才上船之时相比,变化之大出乎玄真道人预料。
呼吸吐纳,运气之法,明显是刚刚给与他的道家法门。
难道说,此子在瞬息之间,便能将此洞悉天地至理,深奥玄妙的道家法门运于己身,所悟已是浑然天成,垂手而得?
怪哉!
若说是道门法门,又全然不是,其中也有自己未曾见过,更参不透的玄妙之法。
玄真道人收回目光,若说当初上船之时还对这年轻人最近发生在他身上传言大多不信,谈话过后,他信了三分,那么现在将近七分。
孙有才看到李贤脑门上全是汗一动不动,正要去为他扇凉擦汗,却被玄真道人喝止住了:“别动,李公子没大碍。”
此道人仙风道骨,一上船便能和自家少爷谈笑风生,娘说和尚道士皆是修行之人,切记不可冒犯。
孙有才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偷瞄了几眼道人,返回自己刚才的地方,不敢有娘眼中的大逆不道之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艘小船越来越不稳,撑船多年,很有经验的老船夫也面露难色。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逝水河作为北阳王朝自古以来的运粮通道,年年修整,过往船只沉没的事件少有发生;河中有妖只是传言,不曾有人亲眼见过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也未曾听人说过,有人被河妖吃掉的事情发生。
北阳王朝重视河神城隍的供奉,百年前开始祭祀河神,祈求风调雨顺,逝水河就算洪水泛滥的年月,也没有两岸变成泽国的危机。
老船夫仔细的观察着逝水河很少见的一幕,河水没有异样,平静如初,可河上大船小船皆是晃荡不止。
过往行船,纷纷有人走出船舱,四下里询问讨论,一时声音阵阵,只当是正常之事,烦扰了他们雅兴,个个从新进入船舱,继续着连一半都没完成的美妙旅程。
“快看,那是什么?”
忽的有人呼喊,逝水河下游几百米的地方,巨浪翻滚,水花冲天而上。
“道长。”在发现自己多年经验毫无用处之后,老船夫喊了一声。
玄真道人猛然间目光炯炯,脚踏船头,口中断喝一声:“你这孽畜,还在为祸人间。”一人一剑,跃向空中,一个俯冲,直向那边的巨浪翻滚的江心而去。
“少爷,少爷。”孙有才使劲去摇晃李贤。
李贤不动,也不吱声,急的孙有才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
道人走了,老船夫也是跃跃欲试:“公子,还不走吗?不走命都搭上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你们快点的,出了事也别怪我没有告之你们危险来临。”说完的老船夫,扎进逝水河,几个眨眼功夫,游到岸边,还朝着船上两人招手。
奈何,船上两人,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心急如焚,却也是未动半步。
喊叫声四起,原本畅通无阻的逝水河陷入混乱,最前边已经有两三艘船被卷进江心巨大漩涡,后边的船开始掉头,慌乱之中,你撞我我撞你,乱成一片。
等不及的开始跳船,美婢姬妾呼喊着跳船的老爷,儿子呼喊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娘亲,精壮的小伙不顾一切的弃船跳河,行动不便或者不熟水性之人,哭天喊地,乱作一团。
滔天巨浪砸向两岸的亭台楼阁,倒塌声,伴随着呼喊的人声,沿岸的建筑顷刻间被巨浪吞没摧毁,几百上千人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下,偶有呼救的声音。
玄真道人宝剑轰然出鞘,一人一剑扎进逝水河。
狂风乍起,原本就遮天蔽日的巨浪更加不受控制,逝水河上的船只,要么四分五裂,要么沉入河底,活人竟是十之存一。
一声咆哮!
有巨物从河中窜起,直冲云霄。
玄真道人紧随其后,持剑直上,朝空中似龙非龙的庞然大物高速逼近,一剑挥出,剑气纵横激荡。
一人一庞然大物,在空中对峙,你来我往,玄真道人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此刻,李贤的小船已经看不见流落何地,在船只即将沉没之时,孙有才拼死拉着已经好久没动也没说话,死了一般的李贤进入河中。
生长于青阳城,儿时常在逝水河嬉戏的孙有才水性不错,巨浪翻滚的河中,依然能一手死死抓住少爷,一手艰难的往前划去。
一口鲜血喷出,空中的玄真道人被那怪物尾巴扫中身体,宝剑凌空掉进逝水河,整个人从空中落下,急速下坠,落在岸边的废墟之中;玄真道人道袍凌乱,挣扎的坐起来,抬脚之处便是一具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
自知再也没有一战之力,玄真道人单手捂着胸口,焦急的望向此时逝水河河中,唯一还在拼命往岸上游的一主一仆。
咆哮声由远及近而来,空中的怪物似乎也发现了河中唯一的漏网之鱼,转动身躯,头部向下,高速俯冲向此时离岸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