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婶将宋涵放床上，拧了毛巾给她稍微擦了擦。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宋涵一眼，起身去给她煎药。

宋涵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昏迷中她看见了那群好像有漫长一生没见过了的伙伴，朦胧的光，把自己与他们间隔开。

宋涵看着韩林林挽着陈煜，好像在对自己笑，宋涵试探着向她们招了招手，一个身影从她身侧跑过，是陈愿，原来她们是在跟陈愿打招呼。丁予从身旁走过，走到丁予身边，揽着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是没有自己。她们好像看不见自己，又好像在装作看不见。

宋涵在梦里无助得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远，福禄开始拉扯自己的衣物，还有村子别的人朝自己扔着石子，宋涵起初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人群却像小山一般向她压了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一抬头看到了一张张脸，爸爸妈妈离她好远好远头发白了一片，接着变成了黑漆漆的楼梯每一个台阶上都是人，下面是那些曾经或现在多少接触后讨厌的人，顶层是亲人朋友，都在看着她。

她被不知名的手托举着一点点向上，周遭的人在奋力拉扯，留下一道道泥泞在她的周身，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衣物一点点被撕裂，身上染满污浊，她快要逃离这一切时，托举的手突然将她向下一抛，她始料未及，似乎就要重重的摔下无尽的黑，她拼命挣扎叫喊着，直到她抓着一只手一身冷汗地醒来。

嘴唇发白汗如雨下一脸惊魂未定的宋涵看清那人的脸，立马松开了手，也没吭声，只是抓着被子缩向床铺一角。

马婶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药放在一旁，“醒了？把药喝了吧。”

宋涵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全身都被人清理了一遍，也换上了比较干净的袄子。宋涵猜测是马婶给她处理的，想说谢谢，又堵在嘴里说不出口，自己这样也是因为这里的人，又在谢什么呢，即便不是每一个人，但不作为也是帮凶。

宋涵刚想端药碗，身体却是一阵不适，马婶见状，叹了口气，端过药碗，“算了，还是我喂你吧。”说着就要给宋涵喂药。

药快到嘴边，宋涵突然偏了偏头，马婶也没恼，“放心吧，养身体的药。”似乎知道宋涵心中所想，马婶解释了一句。

宋涵这才扭头看她，“我怎么了？”马婶端着碗搁在腿上，替宋涵将头发理到脑后，“小产了，身子正虚着呢，听话，把药喝了。”马婶也不是对宋涵好，她只是琢磨着要之后怀上了，好歹是娃的妈。

宋涵闻言僵住了，下意识就要将手放在小腹上。

我……有过孩子了？

宋涵将指甲嵌进了手心里，狠狠的似乎要捏碎什么，死了好，她想，太脏了。

为了以防宋涵指甲长伤人，宋涵没能留指甲，指尖的肉掐得发白。

马婶劝了一句，“喝药吧，身体要紧。”

宋涵接过马婶递过来的碗，问到扑鼻的药味儿皱了皱眉，咬了咬牙，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别跟自己过不去。”马婶结果碗，道。

宋涵没搭腔，只是沉默地坐在床上，眼神木木的，好像整个人都被抽了芯，丢了魂儿。

马婶也没说什么，各式各样的人她也见多了，人生百态见多了也就变得有些冷漠了，形式上的关心更多，内心的震动更少。她只是收了碗，熄了灯，让宋涵好好休息，就关了房门。

宋涵正想着这马婶也不怕自己跑了，就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

马婶是什么人啊，该用的药早就用了，不过是得人自己醒才是真的缓了过来。为了少点儿多余的麻烦，刚刚的那碗补药里放了许些安神的药，

可不就是会犯困嘛，折腾下一晚上了要是醒了再给整出点儿幺蛾子她还要不要睡觉了。

马婶看了眼宋涵，回了自己房里，其实她不用管这档子事儿，她从来都不是个管闲事儿的主，从前也有那么些姑娘，哪个不是让其自生自灭了，还用得着这般又是擦身又是喂药的。马婶翻了个身，到底是老了……她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手下意识确认一下枕下的东西，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破山村哪儿用得着这样。

翌日，宋涵闻到饭香醒来，就要直起身，身体的疼痛拉扯让她瞬间没了睡意，肚子饿得瘪瘪的，她舔了舔泛白的唇，整发愣就见马婶端着东西进门。

“呦，醒了，刚巧，吃点儿东西吧。”马婶将碗递给宋涵，“有劲儿吧小心端着，烫到了别赖我。”

宋涵点点头，结果碗，是碗热粥，煮了青菜，好像还放了肉，宋涵没意识到自己一下子眼角便湿润了。

才发现，福生带着福禄不见以后，自己就没吃过几顿东西了，更别说一碗像样的粥。宋涵吸了吸鼻子，接过马婶递来的筷子，就要扒拉着吃。

“诶，慢点儿，该烫起泡了，吹吹。”

马婶话音刚落宋涵就烫到了嘴，马婶只能无奈地端过宋涵手中因为被烫到险些端不住把粥洒出来的碗。

宋涵含糊不清地谢过马婶，缓了缓，舌头被烫到的感觉才微微好转，马婶见她缓过来，才将碗重新递给她，“猴急什么，不够再给你盛就是了。”说着起身，“我出去忙活了，有事儿就叫我一声。”

宋涵接过碗，点了点头，马婶才走出去关上门。

宋涵吹了吹粥，小心翼翼地喝着粥，打量着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整洁的摆放，甚至被子都是叠得四四方方的，这比自己高一军训时叠得还要好，马婶不会有强迫症吧，宋涵突然想到。末了又想，想这些乱七八糟干什么，自己的事儿都没招呢还想别人。

宋涵摇了摇头，粥冷了一段时间，这季节还没回春还是冷的，粥也凉得快，这会儿温温热热的将将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三两下慢慢喝掉就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饱腹感。宋涵也还想吃更多，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万一又被饿，这时的饱腹只会成为那时的痛苦，七分饱就行了，不能贪。

宋涵想着，就要起身将碗放在桌子上，但是因为身体依旧虚弱，踉跄一下跌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