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青雨从后院二楼转进了前院二楼。二楼不比一楼,几间房内,明显听得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柔媚的娇吟。
小厮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各色人马和各种声音,完全做到了充耳不闻。
焚青雨一面羞涩,一面好奇。她以前做男子的装扮到类似的地方喝过酒,可能偶尔还摸过一两把添酒女的小手。到底她没好意思上二楼去单独约见人家姑娘。毕竟她只是好奇,问多了露馅,被人家打出去就尴尬了。
小厮把她从二楼引到了三楼,过了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进了一扇古朴窄小的门。
如果说门外算是烟花之地正常的声音,那门内的声音绝对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门后的走廊更宽些,色调更昏暗些,声音混杂。有些房间里的声音同之前无甚大变化,只是女子的叫声更加妖娆妩媚。可有些房间,却满是男人色意满满的放浪笑声和女子充满痛苦的尖利嘶叫。
前面的一扇门突然开了,几个小厮进去,抬出来一个裹在薄被中的女子,女子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伤痕,锁骨下更是有一道淌血的伤口。
焚青雨眉头皱了皱,前面的小厮没有丝毫反应。
那女子的头突然耷拉到了一边,不晓得是昏厥了还是已经断了气。小厮站住了,打手势示意焚青雨别动。小厮咽了口口水,含义不明地看了焚青雨一眼。
“真狠。”小厮喉咙里极小地念叨了一身。
抬着女子的几人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焚青雨用眼角透过尚未关严的门往里看了看。里面的男人年纪不大,侧身坐在桌前。人面兽心啊,下手真够狠的。
她被引进了一位姑娘的房间,小厮关了门,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
迎门摆着绘有松竹山水的巨大屏风,屋内到处都挂着产自瀚泽国的玉纱帐,昏昏暗暗的。转过屏风背面,一张铺着白虎皮的软塌布于下方。那正面十分正经的屏风,背面,绘着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屏风很大,春宫图有好几部分。不止有男子和女子,甚至还有男子和男子相互交缠的画面,鱼水之欢,何其美也。
焚青雨吞了吞口水,小厮让她在屏风后面坐着等一会。
里屋传来了烟花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
“姑娘进来吧,姑娘并不是烟花之地的人,在外室怕是还有许多会刺激着姑娘的画和东西。”
女子柔柔的声音自有一番风情韵味在里面,焚青雨一个女人都有些酥了。可以料想到这人平素里应该是恩客甚多的。
焚青雨依言到了内室,掀开内室的帘子之前礼貌性地说了句:“那我进来了。”
内室的女子尚在穿衣。不过她没瞧见人家的胴体,女子穿了薄薄的里衣,刚把外衣披在身上。烟花女子行为开放些在她的预料之中,没穿好衣服便叫她进来也并不稀奇。
有一件事却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这女子一身新换的雪白里衣,竟有不少地方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尤其是锁骨下面,向外翻卷的皮肉将里衣顶地鼓鼓的,她一动,便有血水在布料上泅开。
女子并不在意,系好了外衣厚重的腰带。
这女子,就是适才被抬出来的女子。
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有明显绳子留下的紫红印,几条半截的鞭痕鼓胀着,像是有虫子钻了进去。
她这一身伤太刺眼,焚青雨眼瞳有些抖。
焚青雨看的惊心,伤者却不以为意。女子流转的眼波在她身上流过一遭,开口的第一句就给了她一个霹雳:
“萧山的?”
这三个字瞬间把焚青雨从怜惜的情绪里扯了出来,手悄悄摸向了腰间荷包里的护魂符。女子转过身来,一双妖媚勾人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这时焚青雨才发现,那双眼睛深处,藏着深深的嗜血气息,大概是因为眼神妖媚艳丽能勾魂,所以很难看见。
焚青雨冷下了眼神,定了定心,反问道:“邪修?”
世间万物从来便是有正便会有邪。仙家的邪,乃是自正中产生的。在仙界,有一部分仙人因为犯罪而遭天宫流放,这样的人身上会背上仙界的罪仙印。罪仙印加身,便再无法正常修行。
千万年下来,野心尚存的流放之徒,创造出了数千种旁门左道的修行之法,这些流放的修行者,往往被正派称作邪修。
“是啊。”那女子爽利地认了,没有丝毫不悦或遮掩。而后,那女子歪过头,看着焚青雨的眼睛,开口:“说吧,要什么?”
“天芝的通关印。”焚青雨不想同一个邪修多费口舌,最好是能立刻走人。
仙界的惩处向来不算严苛,所有修行之人都拜在各家仙派里,一般过错的惩处都是仙派内部自己决定。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仙派交给云宫诛仙殿处理。即便是真由诛仙殿处理,被判处流放的也寥寥无几。
那女子眼神里弑杀味极重,还藏得特别深,不晓得在仙家时干出过什么糟糕的事。邪修对仙家从来便是敌视的,她一个仙家子弟,这邪修应当也是不喜欢的。
邪修伸出手,红黑色的雾气自她手中蜿蜒游向焚青雨。雾气作笔,飞快地在焚青雨手上画好了通关印。
焚青雨道谢,转身便走。
“站住。”
焚青雨乖乖停住,一个邪修若想留她,她就算跑起来也是不顶用的。果然,不出片刻,她全身都僵硬了,一阵冰寒之息从脊椎直戳而上,将她牢牢的钉在原地。
邪修舔了舔手指,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后。湿漉漉的指尖划过了焚青雨脸颊,滑向了脖颈。焚青雨觉得有无数条蛞蝓在自己脖颈上面爬,黏黏腻腻,湿湿嗒嗒,令人恶心而汗毛倒竖。
那邪修的手最终停在了焚青雨胸口下的青金石扣上,那扣子是个收纳云霓披的法器。
不知道是这邪修有媚术,还是这邪修在青楼待久了举止自然暧昧,焚青雨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邪修温柔似水地抚摸着青金石蛋面,悠悠开口道:“你还算听话,本来我是想直接将你埋在后院的,但乖孩子应该给颗糖吃。”
焚青雨僵硬地侥幸自己乖乖站住逃过一劫。且听那邪修吩咐门口小厮道:“你去把之前那个埋了吧,这一个用不上那个坑了。”
引焚青雨进来的小厮身影消失了。
焚青雨心下一阵寒意。她一开始以为小厮的一声“真狠”说的是那个嫖客,眼下的光景,再想想这邪修在门外突然耷拉下的脑袋······之前她在门外看到的一幕,只怕是这主仆的一场秘密交流。
——小厮的一声“真狠”,应该是在嘲笑她即将送命于此却全然不知。
难怪她之前觉得小厮看她的眼神有些含义不明,那个眼神是在可怜她,只不过因为之前她的思维受了局限,所以搞不明白。
“瞧你一个小凡人,法器倒拿的够劲儿。萧山的掌门大人近日里换了口味?”邪修的手又从青金石扣摸回了焚青雨的脸,她摸了摸又掐了掐,继续道:
“你这皮囊倒是还算可以,辟珩那种龌龊仙人,竟没一遭将你弄死在床上?”
焚青雨嘴被封着,说不了什么,任她调戏。那邪修似乎觉得没趣了,两只手指抚上她的唇,揉搓了两下,解了封印。听邪修接着道:“我倒是有些心疼你这小身板,倒不如你就留下。这凡人花样再多,体力总是有限的,折腾不过仙人。”
焚青雨在心下翻了个白眼。
——三
“你人要留下,这云霓披便孝敬给姐姐,往后姐姐疼你。”
邪修手指间黑色和红色的光交替变换,想将那青金石扣摘下来。云霓披自是宝物,这邪修女子试了又试,那枚扣子都纹丝不动。
——二
“啧,辟珩果然就和他那老相好一样,都是一副小气样。”
嚓喇——
焚青雨胸前的衣服被撕烂了,凉飕飕的。然而,没有了衣服相连,那扣子宛如嵌进了焚青雨身体中一般,依旧丝毫没有动。
一——
焚青雨突然伸出手,护魂符瞬间迸出耀目的紫光。
紫光宛如闪电,所到之处万物焦枯。那邪修只讶异地“咦”了一声,左手便成了焦黑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