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祭天的日子，焚青雨乘没风的时候进了未玄衣的马车，与未玄衣一道去了文王府。未玄衣很是贴心地将车帘换做了大寒才会用到的灰鼠皮，内壁也用牛皮封了，透不进一点风。

按照商量好的，未玄衣入府后，焚青雨待在车中，车夫以车轴损坏为由将马车赶进王府后院，到时，焚青雨自己挑没风的时候下车。同未玄衣这样天真地有些傻的人相处有一宗天大的好处，她不会多一嘴去问你要做什么，就算问了，你说什么她都信，绝不怀疑。

顺利进了王府，接下来就是把握好时间。只要风停，她便向前挪一个屋子，若是遇见人就说是未家的婢女，迷了路。

染毒这些日子，焚青雨听风的能力练的极为纯属。从最近的庑房开始，她挨个找这些屋子中可能存在的暗室。找完了，等一个无风期，钻进下个屋子继续找。

今日下午，整个文王府都应当非常忙碌，后院的闲人极少，找起来较为容易。轩辕济整个下午都在席上，她被认出来的风险很小，且她脸上点了麻子，还染了个大大的红色胎记，轻易认不出来。

焚青雨并不确定小迪在暗室中，但这样肆意翻找的机会属实难得，她绝对不能做回头功，每间屋子都要找的彻底。找过了两处院落，并无任何收获。期间遇到了一个进来取东西的府婢，叫喊起来被她敲晕了。

再往前，便是女眷的院子了。最近的是文王正妃的院子。传言文王与王妃极为恩爱，几乎日日都宿在王妃处，小迪到底是从“茶楼”带回来的，被放到文王爱妃院落中的可能性不大。且王妃院落中的婢女数目不在少数，不好避开。

再下一间，是文王妾室李氏的院子。未玄衣说李氏并不得宠，因痴情文王传遍了满王都才被女君赐入了府中。同正妃的院子一比，这院子既小又破，庭院中的草木生长杂乱无人修剪。李氏多病，应该没有去诗会上，焚青雨搜寻完庑房和侧殿，先向正殿中吹了迷烟才入内。

正殿中，李氏裹着厚棉被躺在榻上。看来就算没有迷烟，她也是睡着的。

焚青雨将正殿仔仔细细地搜了个遍，并未得到任何线索。正欲离开之际，焚青雨想起她不曾搜过正殿的床箱。这李氏睡在榻上，搜起来不太方便。

既然搜，断不能搜出回头功来，床箱自然要搜。焚青雨走到榻前，李氏将脸都埋在被子中，只留了额头在外面。焚青雨小心翼翼地将李氏整个裹进被窝卷中，准备搬开。

那被子一拉，床褥上便出现了一滩血迹，焚青雨起初并不在意，又一拉，才发觉那滩血比她预想中多的多。整个床榻上以李氏为中心，凹成了一个血泊。

李氏因不得宠而自尽了？

焚青雨将才不小心碰到李氏的额头，尚是有温度的，虽瞧这血泊的大小应当是救不回来了，但多少要试一试。焚青雨将被褥拉开准备搭脉，然后整个脸瞬间变得铁青。

——那被子里的哪是什么李氏，狐狸眼，高挑眉，分明就是墨玉。

血水的来源在墨玉的肩口和腹部，他的肩胛骨被洞穿，一个空空的血洞滔滔不绝地往外淌血。墨玉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衣服全部被染红，有些血块凝固了一半像血冻一样粘在衣服上。

焚青雨往后退了一退。墨玉是邪修，他二人第一次见时，这墨玉便将自己的手整个弄断以此骗取同情。眼下，并不好判断墨玉是真的受伤，还是又在耍什么把戏。

她退后了站着，半晌不见墨玉有任何动静，倒是他的伤口随着心脏的节奏不停地向外喷血。

焚青雨上前，探了探墨玉的体温和鼻息，鼻息弱的几乎没有了，体温倒还好，没有异常。这样的伤，这般地淌血，也只有仙人或邪修才能撑这么久，这伤口若是在她身上，毙命不过顷刻事。

焚青雨搭了搭墨玉的脉。情况糟糕，再拖下去，修为也护不住肉体。她忙将墨玉身上的几个穴道点了，又取了绣架上的针粗略扎了两针。

墨玉肩上的伤口太大，还在淌血，腹部的伤大约是止住了。

焚青雨只扎了两个穴位，她能力仅限于此，当初医术学的太粗略，很多穴位都记不住了，万一误扎了舒筋活血的地方，墨玉必死无疑。

做完这些，焚青雨又去探了墨玉的脉，并没有半点起色，甚至因为时间关系，脉象变得更加微弱了。她又等了个无风期，将李氏院中野长的蓟草采了些，捣烂敷在墨玉的伤口上。

能做的都做了，墨玉是否能好转，只能看他修为是否够用了。

眼看就要到了傍晚，诗会散后，约莫轩辕济还会摆宴，最多再有一个时辰，未玄衣就要走了。若没有跟着未玄衣的马车离开，她日后出府绝对是个问题，且墨玉躺在李氏的榻上，真李氏眼下不知在哪里，此院落能否过夜也是个问题。

但墨玉一届邪修，难得如此虚弱能受制于她一个凡人。想要从他那拿到解药，必是要等他醒的。焚青雨合上眼，烦躁的很。

这一等便等到了后半夜。

院中一片寂静，正主李氏不知所踪，婢女奴仆也没见着一个，焚青雨算着空风期去厨房烧了水，回来便瞧见墨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见来人是她，墨玉的面色也微露惊讶，但他调整的极快，不易察觉。

墨玉问：“是你给我止的血？”

焚青雨不答，坐到一边的桌子上倒了杯热水端着，开口便直奔主题：“解药。”

墨玉也并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只是见她将茶杯放到了嘴边，他悠悠开口：“那井里有死人。”

焚青雨一口水全部吐了出来，转脸惊异地瞧着墨玉。

只听他解释道：“这院子的主人一月前便投了井。”

李氏因爱成狂，下毒害王妃，毒糕饼却被王妃一儿一女吃下。两个王儿命丧黄泉，文王本欲赐死，却因李氏之父是画驰云的徒孙而未敢动手，囚于院中一年后，李氏投井。

李氏已死，起码今夜在此处过夜是安全的。

焚青雨将茶杯连带茶壶整套扔了出去，坐回桌前。邪修都不是好惹的，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解毒。她继续追问：“解药。”

墨玉的伤势过重，他精神一直蔫蔫的，自然，焚青雨觉得他是因不想回答才故意装作蔫蔫的。

约莫过了一会，大约是被焚青雨冷漠的态度压制了，墨玉终于有气无力地开了口。说出的答案却令焚青雨瞬间抓狂。

他答了四个字：

“我也不知。”

焚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