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我也不知。
墨玉那样的人,八面玲珑,出口的话属实可信度不高。焚青雨盯着他看,思考着若她现在对墨玉严刑逼供,他还能不能活着。
床上虚弱的墨玉喘气都费劲,细若游丝地道:“我是真不知,就算你将我做成了人彘我也还是不知。”
他倒是聪明,惯会猜人的心思。焚青雨捏着手中的茶杯,若她是仙人,茶杯应该已经捏碎了。
这避风之毒发作起来有多疼墨玉必是知晓的,若他所言为真,这毒便算是困死了她,她一辈子出不了门,解毒之法自是寻不成的,更没法子回萧山;若说他所言为假,那应当是另有图谋,他眼下虽虚弱得几乎任她拿捏,但手握解药便是拿住了她最大的痛脚。
无论哪种都很糟心。
墨玉咳了两颗,用气音说道:“你必是在想我口中的‘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那我又有何图谋;我会要求你做何事来换取解药。同时,你应该也在想怎样才能一直拿捏住我,直到探知我所言虚实,或你的毒解除为止。”
他瞅着焚青雨,继续说道:“你不需要想了,我以亡父亡母之名起誓,的确不知那毒的解法,更没有解药。”
焚青雨半晌没有言语。若这毒当真是无解的,事情就糟糕了。她出不了远门,身上银两又有限,在朝鹤孤立无援,对姑母的承诺不知何时才能完成。只听墨玉继续说道:
“这避风之毒虽无解药,但待我恢复后,却能施法帮你压制毒性,大减发作时的痛楚。”
焚青雨并不怎么信任他,她整日都没喝水,喉咙干的烦躁,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能减少发作却解不开,此毒必要跟我一辈子?”
“自然不是。你为我止了血,算是救了我一命。待大事成后,我定当全力为你研制解药,算还你,如何?”
焚青雨哂笑,眼下好像不答应也没办法,但答应了她属实算吃亏。
“你给我下了毒,我救了你,你却用给我解毒的承诺算作报答我,真不愧是墨先生。”
墨玉费力地勾起嘴角,合上眼答道:“我这个人,最是喜欢占便宜。”
墨玉伤的太重,又无正经的大夫为他医治,虽止了血,却是在用修为撑命,等肉体自己缓慢恢复。夜里他睡梦中翻了个身,将肩膀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撕开了,焚青雨没法子,只能又算着空风期,出去给他采了蓟草。
他肩胛骨下是生生被人掏了个拳头大的洞,空荡荡的难以恢复,起身都困难,需要靠人来照顾。第二日,伤口发炎又一天一夜没喝水的墨玉发起了高烧,院中的水不能喝,焚青雨算着空风期想尽办法跨过两座院子挑来了一桶水。
李氏死了有一个月了,王府中却无人知晓,每日仍有餐食放到院落门口。冬季风大,之前送来的都被冻在了一边,送饭之人也并不理会。
送来的饭食虽都是隔夜的,青菜蔫蔫,米饭发干,却省去了觅食的麻烦。焚青雨隔两日避人耳目地出去挑一次水,白日里同墨玉聊天,夜里到侧殿散发霉味的床榻上睡觉。墨玉终日躺着,肩上的伤口约莫过了七八日才不再频繁地撕裂流血,到第十日上,他可以自己坐起来吃饭了。
焚青雨问过数次,墨玉受伤是否因为画驰云,都没有得到答复。
避人耳目地寄生在文王府的第十五日早晨,焚青雨再去正殿寻墨玉时,床榻空空如也。不仅如此,那被血泡过的被褥也被烧成了灰,榻上整整齐齐,桌上放了冒热气的粥。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焚青雨大大后悔自己竟为着男女之别睡在侧殿,她就应该在这正殿打地铺才对。对方是邪修,早该知道他鲜廉寡耻,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她坐下,将墨玉用来打发她的粥吃的干干净净,谋划着该如何离开文王府。
吱呀——
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了。
焚青雨顺着看去,以为墨玉竟还有几分良心不曾自己离去,却在窗户外瞧见了自己相识好些年的老友。
焚青雨惊了,闭眼摇了摇头,再向窗外看去,又看到了同一个人朝她招手。
——言尽书。
她的发小,蓬莱的少掌门。因为前掌门的遗言,蓬莱的掌门之争打的甚是惨烈,同辟珩是好友的现掌门言天启将儿子寄养在了萧山。当时的焚青雨是个万人嫌,言尽书同她半斤八两,只是言尽书初学修行,略比她强一些。
两个人天天打架,打的打的,便成了朋友。
在文王府弃妃的院子里见到这位前程似锦的发小,焚青雨属实觉得自己可能又中了什么幻境,她走到窗前,满腹疑惑地发问:“你怎么在这?”
言尽书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甚是惊喜,洋溢着明快的微笑。不给焚青雨反应的时间,他翻窗进来便抱住了她,开口第一句话便将她雷的外焦里嫩:“我终于找到你了,同我回蓬莱,言天启要是还不给我退婚,我们就私奔。”
“咳咳咳······”
因为言尽书这一句话,焚青雨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一脚将言尽书踹开,回到桌前研究起剩下的粥。
私奔你个大脑瓜子,这粥当中应该是又墨玉被下了毒,死邪修,很好玩吗?想来是致幻的毒,她眼前的言尽书应当是墨玉本墨。
假言尽书整个人都被踹蒙了,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焚青雨,得到焚青雨一个白眼,她将那碗粥朝着假言尽书丢了过去,被接下了,看来墨玉恢复的不错。
焚青雨眯眼问:“下毒很好玩吗?”
假言尽书更懵了,充满疑惑地啊了一声。墨玉的演技一向传神,焚青雨不得不佩服,他演的的确很像。这事还是怪她,她好端端地为何要将自己的发小讲给墨玉听?她就那么继续瞧着他演,不讲话。
假言尽书皱起眉挠了挠头发,道:“青雨,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青雨?嗯,很注意细节。焚青雨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继续看着他表演。
假言尽书上前两步,略显焦急地继续说道:“误会我慢慢同你解释,我此时来寻你是真有要事。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墨玉,事不过三,你再胡说我便新仇旧账一起跟你算。”
假言尽书急了,在袖中掏了又掏,掏出一只小银铃铛来。
这下焚青雨傻眼了。
——那铃铛确实是她小时候赠给言尽书的,那是她在萧山做纨绔子弟时从一个女弟子手中骗来的。
所以······
墨玉是真的没良心地走了,言尽书也是真的来找她······私奔?
这个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