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应暖一行退了出去,焚青雨汗毛倒竖。
她想到了四个字:灰飞烟灭。
中了失魂术之后,那群卫兵应当是已经没了灵魂,眼下这一出后,看来是也没了肉体。她也见过了不少的邪修,但若真说阴邪狠辣,棘沧和墨玉都不及白应暖。
白应暖已然从了邪修之道,看灵山这群弟子的反应,这在门内应当并不是什么隐秘。
白应暖身为灵山掌门的掌上明珠,修行之道乃是其父亲传。照此看来,灵山很可能以掌门为首,全派从了邪修······若真如此,事情就严重了,应当尽快报知辟珩掌门。
被拖进观云宫时正是晌午,焚青雨挣扎了半日,口中的锁仙链总算是略略挣松了些,但吐不出去是做梦,仍旧压得牙床酸疼。她离开萧山时身上没有半个仙物,护魂符也被姑母收走了。倒是好运气,锁仙链之威,若她拿了护魂符,只怕会被捆的更紧。
照眼下这情形,她逃走的机会极其渺茫。
云宫毕竟不是灵山的道场,白应暖定会将她看的甚是严密,必不会将锁仙链撤下。可若是到了灵山,即便看守松懈,她逃出灵山山群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挑战,很容易就会被弟子发现,逮回去。
焚青雨从白日思量到午夜,仍旧没思量出个办法来。
夜里,四下静谧漆黑,院中却突然吵闹起来,门口有一仙人扯着嗓子同院中弟子争执。巡逻队失踪的消息传开了,今日白应暖带着一支巡逻队大张旗鼓地穿越半座云宫,自然会有云宫仙官来问。
焚青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这也许是个机会。但随既,她又立马蔫吧了下去。她嘴巴被封着,锁仙链又捆的紧,如何能造出动静来?且一个云宫仙官,修为能有几何?若她造出动静惹恼了白鹤知,说不准他会将他二人一起用失魂术料理了。
这屋子在最外间院里,门口的声音听得真切。先是小弟子拒绝云宫仙官入内,后又来了高阶的弟子同仙官争辩。
眼下的这个声音,听起来甚是苍劲雄迈,同焚青雨印象中的白鹤知掌门较为吻合。看来来问的仙官极为固执,弟子镇不住。
那苍劲之声甚是有力:“小女今日请云宫卫兵帮忙抓了个叛门弟子,本是门内之事,小女无知竟叫外人帮忙已然丢人,所以本座并未惊动上层仙官。卫队送至门口,便由我的大弟子接手了,后再不曾见过卫队。”
掌门都将这话说出了,那仙官应当是会回去了。焚青雨合眼,心下感叹救命稻草没有了。此稻草虽没用,多少还算是一点希望的火星,她又要继续枯燥地想法子了。
只是门口那仙官比她想象的要固执地多,仍旧不满意地继续辩驳:“有别家仙派的弟子瞧见卫队进了观云楼,上司派我来查,掌门您何必为难我一个小仙官,竟连门都不让进?”
“本座在云宫住着,竟被仙官搜了屋子,你的上司连带你,是要一同打本座的脸?”
“下官自是不敢······”
······
焚青雨听得正认真,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她的嘴被锁仙链固定着,没法子转头去看,眼神尽力地向后看了。
玄天释站在她斜后方,眉头微皱地问她:“你怎把自己搞的这般惨?”
这根稻草应该是比较有用的。
“呜呜······”焚青雨讲不出话。
玄天释将手搭上了锁仙链,整条链子立时松垮下来,焚青雨自空中掉到了地上。
果然还是玄天释大仙厉害。焚青雨挣着用僵硬的手腕作了个揖表示感谢。看来能轻易将锁仙链解开的,除过姬落饶,还有一个玄天释。
门外的仙官继续同白鹤知掌门扯皮着,焚青雨揉了揉有些发青的手脚,自地上站了起来,玄天释在一边瞧着看戏。
同玄天释约莫有一月未见了,他每次都神出鬼没,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甚为神奇。今日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修身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高挑修长,配上他那张精雕细琢的俊秀脸庞,无论在哪里都绝对能惹上一身桃花。
然而焚青雨被放下来后却没空搭理他,她往门口凑了凑,又不敢凑的太近,生怕被白鹤知瞧见。
她揉手腕的这一会功夫,仙官已经愤愤离去,白鹤知却仍旧站在院中。有一弟子引着白应暖到了此院。
白鹤知命手下弟子将宫门关上,看来是要说些不方便与外人道的事情了。焚青雨眼神发亮地盯着白鹤知,却见白鹤知反手便甩了白应暖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焚青雨心下颇为激动。打的漂亮。
好一出大戏。她看的眼眶跳了起来,总觉得这对父女接下来的对话必定信息量十足。
“云宫之内,仙家数百,你竟大胆到当着半个云宫的面用失魂术?”
果然信息量十足,她先前还对灵山掌门是否涉入邪修抱有怀疑,现在看来这整整一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根本就是个大邪修窝。
白应暖想要辩驳,声音略显委屈:“可是······”
“一个凡人,不过略带些仙家背景,出了云宫何时不能杀?”
“爹爹为何如此畏惧云宫?仙人不过万岁就要羽化,爹爹如今的修为抵得上寻常仙人修行十数万年,满云宫谁人能敌?为何爹爹却如此胆小?”
焚青雨心中咯噔一下,惊异地瞧着窗户纸上白鹤知模糊的身影。仙家的修为以略有天赋的弟子修行一年为一个单位,故而修行十年,并不意味着便有十年修为。天赋差的,十年下来能有七八年的修为;天赋好的,十年便有十五六年的修为。
自然,也不乏有天赋极高的,比如她姑母。云尘长老说她姑母是百万年才有可能出一个,十年修行,可得百余年修为。
然而再怎么奇才,白鹤知不过两千余岁,何以来的十数万年的修为?邪修之道竟能进益如此之快吗?
白鹤知并未回答,只听他身侧一个弟子模样的仙人道:
“师妹太冲动了。云宫之内,眼下住了大半个仙界,几位老上仙并掌门修为都不浅。师父没了无量鼎,莫师妹寻了二十来年也未寻到鱼鹤瓶。师父虽修为高深,可若眼下同云宫翻了脸,我灵山必讨不到什么好······”
无量鼎是天芝国的传国宝物,如何竟会说白鹤知没了无量鼎?莫师妹指的又是谁?莫千秋吗?鱼鹤瓶又是什么鬼?
但听他话中之意,无量鼎和鱼鹤瓶确实是极强大的宝物,对邪修之道大有助益。
白应暖久久不语。
玄天释略显好奇地凑到焚青雨身边,同她一道猫着偷听,他问:“之前白鹤知口中的凡人是指你?”
焚青雨点头,玄天释盯着她看了一会。白鹤知瞄了一眼这间屋子上,焚青雨忙将玄天释的头摁了下去,两个人缩在门脚。
白鹤知目光转回白应暖身上,道:“萧山那个凡人,速速用失魂术处理了,务必要做到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形容的倒是很贴切,而且相当有画面感。焚青雨眉头拧成一团,一个两个都将取人性命说的这般轻巧,在这白家父女眼中,人命便这般不值钱?
她倒是真幸运,若不是玄天释恰巧这个时候来,今日她必丧命于此。焚青雨转身瞧着玄天释,她已经欠下了他许多的人情了,如今再添一个,不知何时才还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