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楼院中,白鹤知拂袖进了主殿。白应暖和之前说话的弟子站在院中,白应暖想再折腾焚青雨一二日,弟子坚决要遵师命取她性命,二人小声争辩着。
焚青雨咬牙切齿地叹道:“我还真是糟心,竟被人当着面商议何时取我性命。”
玄天释嗤笑出声:“应当没什么要紧事了,你还要继续听他们探讨你能活到何时吗?”
焚青雨猫着腰,垫着脚走到之前捆她的柱子前,将锁仙链收入袖中。她被捆了一天,总要收些利息,不然太憋屈了。
玄天释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问她:“你想去哪?萧山吗?”
焚青雨摇头。玄天释说他是碧落的人,不知他对这云宫是否熟悉。
“此云宫中,有座蛮大的殿宇,叫诛仙殿。”
对方领会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极其飘忽,他回应道:“我看看啊······嗯,东边确实有座宫殿,挂了个牌子写的诛仙殿,是那里吗?”
焚青雨瞧着玄天释,咽了咽口水。
她倒不是花痴于他的脸,主要是玄天释的眼神太幻灭了,星点眸光中竟隐约映出了诛仙殿的匾额······焚青雨仔细地瞧着,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云宫的层层石壁与厚厚云基,将大千世界尽收眼底。
焚青雨有些好奇,伸了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突然想起来,在朝鹤罗城的那间芷兰轩,玄天释也有过类似的眼神,她以为他当时只是在看她的戏。不知他当时瞧见了什么,碧落吗?
这又是什么术法?辟珩修过千里眼,可以瞧见千里之外的东西,但此术同千里眼并不一样,千里眼不能穿墙跨壁,此术显然是可以的。
见她半天没有回答,玄天释倒映世界的眸子聚焦到了她身上,眸光中映出了她写满震撼的脸。
焚青雨咳嗽两声缓解尴尬,点了点头,她的眼前忽然就白了。
危危白墙,金色殿顶,朱红色的牌匾上大书三字:诛仙殿。
殿后高耸入云的罪仙塔格外显眼。整座云宫,仅正殿九霄殿和诛仙殿两座殿宇是金顶,仅诛仙殿一殿用的是红字的牌匾。
焚青雨略有些恍惚,视野白了一刹那,然后她便在这里了。
玄天释不见了。
他何时溜的?是他根本不曾随她一道来,还是他来了,又趁她眼前一片空白之际走掉了?
此瞬间移动之法她也不是全无见识,之前有个叫姬落饶也极喜欢这样。这二人太过相似,都解的开锁仙链,都能无视空间而移动,且都不知出处,来无影去无踪的。
诛仙殿内因为有座关押着十恶不赦之人的罪仙塔,常年守卫森严。南栖殿主今日到西边长生台探望掌门师兄,暂时不在殿内,焚青雨被守卫拦在了外面等候。
南栖果然敬业,现下天将将放亮,竟挑这个时辰去拜访辟珩掌门,看来是不想耽误白日的工作。
焚青雨挑了个来往仙人多,且又恰巧能瞧见殿门的地方等着。若白应暖察觉她逃跑,出来抓她,过往仙人多的地方,白应暖也不好下手。巡逻队是压不住白应暖的,但云宫仙人总有一些修为极高的,昨日白应暖才被白鹤知掌掴,今日她多少该收敛三分吧。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焚青雨遥遥瞅见了南栖的身影,蹦起来喊道:“南栖姑母······”
她一声尚未喊完,便瞧见南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另外一个女仙。那女仙听到她的声音后脸色极为难看地驾云便飘了过来。
——入尘姑母。
焚青雨咽了口口水,她给姑母的承诺尚未完成。但凡是总有轻重缓急嘛,姑母应当不会骂她吧?应该吧?
瞧见姑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地靠近,焚青雨往后退了退。
真不一定······
焚青雨总觉着,姑母瞧她的眼神,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困惑感,这一定是错觉。南栖殿主急急追来,扬手示意诛仙殿的卫兵们退下,伸手请入尘长老入殿,同时也恨铁不成钢地剜了眼焚青雨一眼。
焚青雨:“······”我还没说什么,为何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么个眼神?
难道姑母早就猜到自己当日所言全是谎话?没道理啊······
诛仙殿内,诛仙殿主高坐其上,萧山长老在其下首端着一杯茶。二仙目光如炬地齐齐盯着立于殿下的焚青雨。
诛仙殿修筑的极其宏伟,殿主宝座的位置不高不低,正好能给殿中人形成极强的威压。此殿建的当真是考究。
焚青雨捋了捋褶皱的袖子,她立在受审罪仙的位置上,南栖的殿主风姿真真是绝了,她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还有姑母,坐在那么个位置上,整个仙看起来特别像一个修行了几万年、只认死理的老古董,鹰一样的锐利眼神将焚青雨盯的心虚。
偏萧山极重辈分,纵然此处是南栖的地盘,入尘不开口,南栖绝不会讲话。二仙都不讲话,焚青雨就继续浑身难受。
入尘姑母慢悠悠地拂着茶叶,玩了许久,盯着茶水开口问:“为何来云宫?”
焚青雨长舒一口气,总算开始问了。
“当日之事我才是第一见证者,听闻萧山和灵山开了宗辨堂,便想将细节再同辟珩掌门讲一讲。”
入尘将眼神从茶叶上拿了下来,瞟了她一眼,又问:
“你中毒了?”
“啊?”
焚青雨愣了一下,没料到姑母接下来回这么问,答:“不慎遇上了邪修,中了点毒。”
入尘不看她,将杯中的茶叶拂来拂去,神色淡然:“此毒为烟,飘入鼻腔便会中毒,遇风便犹如全身骨碎······”
入尘又瞟了她一眼,戳心道:“真是小毒。”
焚青雨咽了咽口水,姑母将才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她以为姑母只是将她拉进殿中,却不想姑母竟然把了她的脉。姜还是老的辣,姑母当真厉害啊。
入尘嘲讽地看了她一会,抬袖,一阵清凉的香气袭来,甚是好闻。诛仙殿殿门一直开着,焚青雨身上始终麻麻的,自此香气进了鼻腔起,她全身的骨头慢慢停下了叫嚣,一齐安静了。
姑母果然还是姑母,她早年要是能多学一些,应当也不至于中墨玉的招。
焚青雨仰头又多吸了些,作揖道:“谢谢姑母。”
入尘在上面瞧着她笑了,此场面姑慈侄孝,甚是和谐很好。正当焚青雨要到姑母旁边卖乖讨巧之际,只见姑母面色恢复了铁青,悠悠地飘在了她面前,盯着她。
看来毒虽解了,骂还是要挨的。焚青雨低下头,等着被训,却半晌不见姑母出声。她疑惑地抬头,正巧同入尘对视上了。
只见姑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鼓鼓地丢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话毕,入尘驾云便走,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诛仙殿中。焚青雨整个人都懵住了,呆呆地瞅着诛仙殿的大门。
此话是何意?这算是骂过她了吗?这可一点不像姑母的风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