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来了以后,我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也逐渐开始吃东西。
我知道有些话是小七说出来安慰我的,可是我宁愿相信他是真的。
能自欺欺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小七每日都在慕和殿陪着我,为避免人多眼杂,我每日也只让流觞进殿服侍我。
他人也只当新来的琴师不知为何,倍受公主喜爱而已。
和亲队伍定于两月以后出发,我毫不在意。精神好了一些后,我真的开始让小七教我琴艺。我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过自己的日子。
甚至当流觞为难的端着大婚要用的东西来让我挑选的时候,我还会微笑着拉着小七和我一起比较挑选,就像是我俩的婚礼一样。
在我嚷求小七把当初没弹完的那首《静女》再次弹完的那个夜晚,小七发现了我的计划。
长久以来,我每夜都被梦魇折磨,有时是被北野黎抓回王宫那天的情形,有时是我嫁到了荆南王宫面对一个六十岁老头子的情形,甚至有时候是我曾经在小七草庐时做的那个噩梦。
那天夜里,流觞见我的兴致很好,就和小七商量了一下,偷偷在我的香炉里燃了助眠的熏香。
小七为我弹琴,我的精神会稍微好些。随着琴音,小七缓缓唱出《静女》的词句。
我闭着眼,妄图想象自己还是在那个艳阳天里端坐在草庐的女孩,只等着小七把整首词唱完,好陪他一起去镇里的私塾授课。
不知不觉中我就沉睡了过去,小七见我睡着,起身为我盖被子。
不曾想小七刚刚拉过被子的一角,我藏在被子里的一瓶瓶毒药全都翻了出来。
同时出来的,还有我留给小七的一封信。
我知道,在我嫁到荆南之前我都不能死,所以这些毒药都是我为自己的大婚之夜准备的。
只要成了亲,舅舅被放回来,荆南就没有可以挑起战争的借口。
我也知道父王是不会为我的死而去质问荆南的,所以我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只有小七。
我最舍不得的小七。
我认真的在信里告诉小七,我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曾畅享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以及我在王宫见到他后曾多次想要和他私奔逃婚。
以及在很多个夜晚,我都曾崩溃的想要提前把这些毒药一饮而尽。
只是我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无声的等待我的末日来临。
我很开心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小七能陪着我,这让我对于人生很满足。
我是在小七砸掉那无数瓶毒药的声音中醒过来的。
醒来就看到小七红着眼,脖颈的青筋显示着他在压抑自己的愤怒。
小七跪在我的床边,彷徨的抱着我,对我说:“月儿信我,我有计划的,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相信我。”
那一夜小七告诉我,他其实已经在这世间活了几百年,他的命格实际上是因为一位沉睡的大荒山神女的灵识在他的命格里所致。
他给我讲述了大荒山雪女雪姬和风神时风的故事。
他还告诉我,他去找了风神,风神也答应他会帮我们的。
那一夜,是小七拥着我入睡。靠在他怀里,我睡的很安稳。
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甚至想及时明天的太阳不会升起也是无妨的。
我也真的开始相信小七,也许我们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也许真的会有神仙来帮我们的。
就算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生我所奢望的在那一夜也都绚烂了。
我出嫁的那天,仪仗很是庞大。父王看着我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止步于口。
继后容贵妃看着我,笑的比日头还要灿烂。我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算计而已。她和荆南的二皇子早年间就熟识。
此次舅舅的败仗也都是她的手笔。
母后在时,她就恨极了北野家,也恨极了我。
这些都是北野黎和小七后来一同查出来的,可是却都于事无补。
我不想在她面前显露一丝的凄惨,所以我身着大红嫁衣笑的很灿烂,转身走的很潇洒。
毕竟这个王宫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如果小七的计划进行的顺利,那么我将和他远遁江湖,再不会回到这个冷漠的地方。
如果不顺利……我也不会回来了。
出嫁的那天,我一直没有见过小七,路途上身边的丫鬟有的也大着胆子问我,琴师去哪里了,我只笑笑不语。
她们很快也都释然了,毕竟在她们的印象里我这位云月公主还是很奇怪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不带,而是随便选了一些压根不相熟的人伺候,一路上也不让任何人近身。那么公主最喜欢的琴师不带也实属正常。
到达司幽国边境的那一天,天空的云黑的如墨一般,像是直接压到了人的头顶一样。
出了国境,随行的卫兵就会被换成荆南的人。
我跳下马车回头望了一下我曾经的国度,过了脚下这条线,我的生死就与司幽无关。
我对我的子民所进的义务也就算是完成。
大风吹的我的凤冠霞帔翻飞,我头也不会的毅然跨过了这条国境线。
然后我看到了前来迎亲的荆南二皇子——石梁。
我正诧那间,身后突然金戈四起。大批的司幽士兵从四面八方出现。
同时荆南方向似乎也早有防备,大批的荆南士兵也沿着地平线出现。
两军交战,这不是迎亲,这分明就是一场战役。
我被随行的丫鬟簇拥进马车。
马车颠簸的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穿过窗口,我才发现司幽的军队,原来皆是北野家的一群府兵,和当初岚藉镇的一些衙役而已。
甚至连曾经的镇长大人和我的表哥北野黎都在其中。
但这些人和训练有素的荆南军队的战力很快就拉开差距。很多人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打倒在地,扬起的沙尘迷了很多人的眼。
我坐在车里无声的哭泣,原来表哥还是舍不得我就这么走,最后一刻他还是愿意倾尽全族,护我个自由。
可我们都明白这只是徒劳。
生死存亡,两军打的血流成河之际,七月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
然后就看到踏雪而来的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