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这场战争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小七牵着我的手穿越了狼藉的血海刀从。
浓烈的血腥刺进我的鼻腔,我不知该欢庆我不用嫁给那个年至花甲的老人,还是该哭泣这满地的死伤,两军的交战皆因我一人而起。
小七拉着我满身血污的站在石梁面前,有些悲凉,有些讽刺。
小七冷笑道:“没想到你是荆南的二皇子。”
石梁坐在马上亦冷笑道:“我也没想到你的表妹小月还是司幽的云月公主呢!”
又看了眼远处死伤的荆南士兵,却是满脸的毫不在乎。“棉谷,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当初你不把她留下,也许今天我还是那个陪你在岚籍的小衙役而已。”
小七道:“尔乃贼子,就算一时不察,又岂会容你长时相伴。两国之战都是你们这种人的欲望使然。你的这些说辞不过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石梁眼底一默,哼笑一声:“棉谷,小七娘,我识你早在岚籍之前很久,你在凡世这漫长百年我跟随了你整整二十多年,你可知晓?岂是这司幽的金枝玉叶要痴念可比的。
你说荆南和司幽的战争是我们这样人的贪欲,可是棉谷,国之殇不在外敌,在其内尔。司幽的国君可以把自己领兵的大将军全族下狱,甚至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我父亲那个年至花甲的老头,你觉得这是我们荆南人的错吗?而且……棉谷,你根本不是司幽人吧!”
石梁的话一语中的的直戳司幽的问题,我下意识的握紧了小七的手,小七也暗自握紧了我。
对石梁道:“你说的对,我不是司幽人。你即知我在这世间游荡了百年,想必也能猜出我绝非普通凡人。在我的眼中有国与国的界限,也没有国与国的界限。与其说是因为你们打来打去的争一个对错……”
小七低头深情的看着我,抬袖为我擦去了脸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柔情的吐出后半句:“不如说我只为我在乎的人心之所愿。”
后来石梁红了眼睛,只一味的命令荆南士兵冲杀,小七触动了天神的力量,横扫了所有敌人。
黑云间斜透出的光影照射在小七身上,虽满身血污,伤痕累累却还是给人一种仙风凌然的洁净。
石梁最后不甘心的倒在小七脚下,被曾经的上司岚籍的镇长一剑刺穿腹部。血涓涓流出,血色晃得我有些看不懂人性。
光影下那既像我认识的那个小七,又好像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灵魂里。
但我知道那是我新生的救赎。
这场战争持续了七天七夜,凭着小七一人之力横扫了荆南驻扎在整条边境线的数十个驻岗,重创了荆南十万大军。并直捣荆南天子脚下,救出了我的舅舅北野将军。
这一场和亲,荆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来是骄傲的胜者之国,现在却变成了称岁纳贡的败北之师。
也是从那以后,司幽流传出了一则谣言。
相传在这场战役中,天选之女降临司幽,仅带领着区区几百府兵就为司幽换来几十年的和平。
因为小七的身份特殊,而我就变成了这天选之女。
七天七夜里,我一个人在小七曾经的草庐里等着他,抱着九牧瑶琴,等着我们即将到来美好未来。
不曾想第一个走进草庐的却是北野黎,表哥托着疲惫的身躯,脏污的盔甲,以及一份快马传来的手诏,毅然决然的跪倒在我的面前。
“月儿,我知道你恨我,恨国君甚至恨整个司幽,但我还是跪在这求你原谅。求你看在整个司幽百姓的面子上,跟我回王宫吧。”
我凄然的看着他,问道:“如果不呢?司幽不再需要我这样一个公主了,就当我已经死在这场和亲里不可以吗?你知道我只想跟小七留在这里。我们已经帮你们完成了你们想要的,难道现在还要我回去当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女吗?”
北野黎脸无血色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国君手诏,你若不回去,整个北野家全都要给‘死去’的天选之女陪葬。”
“呵呵”我冷笑不停,从最开始的浅声低笑,到后来变成仰天长笑,疯魔可能就要发生在那一瞬间。
我感觉到我血管里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冷下去。
天空中还在不停的飘着雪,一连飘了七天七夜,连黑夜都被映的如白昼一般。
小七也是在这个时候披着风雪回到了草庐。
小七的发丝肩头都盛满白雪,一脸肃杀的站在门口,身上的污渍都以消失不见,只留一身银白,分不清是雪还是衣。
小七开口对着北野黎说道:“谣言是你传出去的吧!”
北野黎骤然将眼睛睁的浑圆,瞳孔里藏着吃惊,震撼与恐惧。
小七走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凌厉的眼神化为柔情,擦拭掉我脸颊的泪水,深情的注视着我对北野黎说道:“回去告诉国君,公主会回王宫的。”
等北野黎落寞的退出草庐,我拉着小七的衣角对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回去的吗?我不是什么天选之女,他们要的我给不了,我也不想给。”
小七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任我在他衣衫上哭泣。
他告诉我,我如果不会去,我会悔恨一生,一辈子都不快活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我只能环住他的腰,一遍遍问他:“你不会丢下我,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吗?”
小七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我只听到小七浅浅的‘嗯’了一声,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我很想如我说的一般不去理会所有,不管他人死活。可是小七了解我,我不会放任父王将北野全族处死。
即便没有这次的出兵,我依旧不是那个可以真的铁石心肠的人。
如果可以,也许当初我就会一走了之。
小七只是帮我做了决定,而不让我背负食言的罪责而已。
所以我只能自私的剥夺了小七的自由,让他一直陪着我。
三日后,我们再次回到司幽的都城。
街道上欢庆的状况,比我出嫁那天还要盛大。父王甚至携了王后亲自到宫门口迎接。
小七依旧以琴师身份站在我的身旁。
只是这次我们都不需要在受任何人的胁迫。毕竟战场上的异象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小七……不是我。
父王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我一下变成了司幽史上最受宠的公主,任我骄横无礼都宠着,溺着。
甚至在一月后,我提出废后,并列举了容氏的种种罪行时,父王面对着此时的结发妻子,竟然眼皮都没抬一下,连调查核实都免了,直接判了容氏谋反之罪,择日处斩。
看着朝堂上那个狠厉乖觉的国君,我的心又凉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