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自由之意(1 / 1)六和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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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众人们都在议论,卫姑娘自从病好后就魔怔了!几月来,不是对着树上的鸟儿说话,就是在跟池里的王八叽咕,甚至跟圈里的鸡鸭还能唠上几句磕。好像那些畜生能听懂人话似的?

白老太太瞧着外孙女儿是不大正常,担心被邪祟缠身了,忙亲自请了高僧,来为梨若驱邪。那高僧去见了梨若,说了几句话,竟飘飘离府而去!白老夫人忙派人拦住他,问是如何了?

高僧惭愧,丢下一句,“卫姑娘是个慧人,用不着小僧什么。”

白老太太没听明白,“我孙女儿到底怎么了??”

高僧摇摇头,“老夫人勿须担心,她比我还明白呢。小僧浅薄浅薄啊…”

说着便游历四方去了。

白老太太看无尽高僧如是行迹,料离若真有些造化也不一定,又见她除了爱跟动物说话,也无别的异常,就也随她去。

侯府的五公子知道了这事,很是好奇。左右打听,也没能晓得这个卫姐姐到底跟高僧说了什么?

于是自个儿穿戴整齐,郑重其事地来到桃蹊院中。院中翠竹青青,蔷薇粉粉,只见他一向冷面的卫姐姐,正蹲在一丛凤尾竹旁,笑着跟什么说话,“看来大家不喜欢听我们那儿的文章,你们是这间物,改明儿我讲个论语可好?”

五公子许长陶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卫姐姐是在跟一群蚂蚁讲经。手里还拿了根小棍儿,在地上轻轻划着圈儿,所有蚂蚁都绕着她的圈在爬,似乎想找条路出去,却又怎么都爬不出去。

长陶亦蹲下来,笑道,“卫姐姐,它们听得懂吗?”

梨若继续拿棍儿划着圈,“四海八荒,山河大地,一切众生,源自一体,皆有智慧德相。”

长陶望着那些蚂蚁,小心问道,“你是说,蚂蚁和我们是一个祖宗?”

梨若轻轻‘嗯’了声,“尽虚空遍无界皆源于一质,它们虽然构造简单了些,比不得人,但我们在质上是一样的。我多给它们说说话,引导引导,那天开悟了就好了。”

长陶平日里研究花花草草,觉得草木有性,与人相通,说出来那些人却总笑话他。他也是个痴的,今日听得离若一番言语,竟觉得大有道理,他一脸敬佩地望着梨若,“那你这引导可有见效?”

梨若努努嘴,“你看,我现在正引导它们绕出这个圈子,约莫有效吧。”

长陶来了兴致,也捡了跟木棍儿,学着梨若的样子,“让我也来跟它们讲个故事。”

长陶讲故事的声音平平,像没吃饭似的。

梨若纠正他,“你这样不对,你得声情并茂一点,把它们当人一样。”

长陶点点头,开始声情并茂地表演。

两人就守在一群蚂蚁旁,聒噪了一下午,长陶问离若,“等它们像我们一样,那得多久?”

梨若哀哀地叹口气,“万八千年也不一定。”

一说到这,梨若就泄了气,她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长陶忽地想起来的目的,“你前儿到底跟高僧说了什么呀?惹得那僧人又去云游了。”

“也没什么呀,就跟你讲的这些。那和尚直说悟了悟了,飘然而去。”

长陶哑然。

说着白老太太派人过来传饭,他二人便随着丫头去了老太太正屋。吃过晚饭,已是掌灯时分。梨若闷闷地踱回桃蹊院,今天长陶的话又再次提醒了她,在凡人有限的生命里,唤醒动物之意识,这事有多难!

司命说必须唤醒新意识,才能救夕蝶。她琢磨着这人间,人是有意识的,不用她去唤醒,那便只剩些鸟兽虫鱼,花草树木。后者难度更大,连五识都还未有,所以她才决定对动物展开行动。可这几月来,却是一无所获。

望着漫天星月,她不由得迷茫了。

第二天,长陶又来寻她。梨若刚梳洗毕,但见这个五弟弟着一身胭红双鹤绣花圆领袍,脚蹬银白云纹靴,唇若涂脂,眉如点漆,纤妍洁白,秀丽风流。兴冲冲对她道,“卫姐姐,咱们今儿去找花儿说说话可好?”

梨若刚想拒绝,老太太那边的丫头喜宝过来,“大姑娘回娘家了!老太太让大家过去,众姐妹兄弟乐呵乐呵。”

梨若答应着,边走边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大姑娘名许长盈,生得温婉文静,平日里待人也和气。自从去年嫁给了左谏议大夫之子江骅后,她便再没见过。

谁料刚行到老太太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长陶一听,“像是盈姐姐,别受了什么委屈吧,咱们快去。”

一进屋来,便见长盈扑在老太太怀里直哭,一张碧玉似的脸,满是伤心难过。她的母亲邱大夫人站在身侧,拿帕子自擦着泪,满脸悲伤,二小姐长杏和三公子长乐跟在旁边,细细劝解。

只听长盈泣道,“他一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四处挥霍。没事儿便往楚馆中跑,又总喝醉了才回来,每每被公公知觉,就是一顿痛打。他挨了打,婆婆就来怪我,说我管不好丈夫,罚我抄《女戒》《女则》…这样后来他出去鬼混时,我还得帮他瞒着公公。公公知晓了,就连我也一起骂,我…”

长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这一年来,他都纳了三房小妾了!昨日又跟我说还要抬一房进来,我不过说‘老爷知你不顾家里,已经不满,就消停消停吧’。他便发起脾气来,甩了我两耳掴,还扬言要休了我。祖母,你说说,我能怎么办,能奈他何?!休我的理由倒很简单,为妻一年,一无所出。”

长盈摸着肚子,“前时倒有个孩儿,不知怎地流了。”想起来哭得更厉害,声声断肠。

二房的尹夫人带着六小姐长娇走进来,听如是说,冷笑道,“她江家也忒胆大了,太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别说你是侯府嫡女,就是个小门小户的,也不该给他这样欺负。”

白老太太抚摸着她,“盈儿,你别怕,我们许家,断不能让他休了你。等你爹下朝回来,我就让他去趟江家,定会为你做主。”

梨若亦上前,拿自己帕子替长盈擦着泪,她轻轻问,“盈姐姐,你喜欢他吗?”

长盈愣了愣,“喜欢是什么?”

梨若顿了顿,“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之系念。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情丝。你看见他时会笑,他走远了你会想念,他累了你会心疼。”

长盈想了回,“那我算不得喜欢。”

梨若心下替长盈悲恻,“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一起过日子呢?”

她这连番的话说的好不规矩,颇辱妇德,遭到了在场三位大人的眼神警告,还有姐妹们惊异的目光。

外祖母头一次训斥她,“小姑娘家家,也不嫌臊。”

梨若嗫嚅着,第一次顶嘴,“盈姐姐还年轻,江家公子一听就知绝非良人,都这样了,还要让姐姐往火坑里跳吗?”

白老太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知自己的宝贝孙女怎会说出这起不德之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盈儿成了弃妇,你让她怎么活?”

梨若看着愠怒的外祖母,低下了头。斜眼瞥了眼长盈,盈姐姐无奈地看着她,似乎认命。

梨若明白,在这里儿女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事要求女子三从四德,把女儿牢牢地绑在男人圈好的框架里,按着他们的意愿行事教化。不让女儿们读书,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惜女儿们完全没有自我意识,都被男人们骗了。

等等!自我意识??

她为何不去唤醒这世上女儿们的自我意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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