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梨若一下兴奋起来,不由得笑了。
老太太看她笑的灿烂无邪,诧异问,“你笑什么?”
梨若摸着脸,委屈道,“我抽筋了,祖母。”
众人见了她这副模样,都笑起来,“原来卫姑娘也有这猴气的时候。”
刚才那股子深不见底的悲伤,好像一下子就远去了。
长盈在娘家用了午饭,自要回江府。走的时候梨若悄悄拉住她,“盈姐姐,你可别怕!若是他不要你,咱们这儿还是你家呢,没得说你回来祖母会不收留你的理,就是他们不留你,我也要你跟我一块住。”
长盈很纳闷,一年不见,这个自怜的卫妹妹居然如此张扬了,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变大了,她自己都寄人篱下呢,怎么留别人?不过妹妹一番好意,她自然要点头应允。
梨若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你别看那些《女则》上的话,什么三从四德,那都是男人造来禁锢咱们的,好由得他们享乐。这世上没有一条道理,是说女人生来就该由男人欺负的!男女生而平等,姐姐若是觉得苦,就要反抗,要寻求摆脱,这不是不德,这是在为自己争取,为自己而活。”
长盈瞠目结舌地望着离若,这全违礼法的话,是谁教的妹妹?!她不免担心,“卫妹妹,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闺阁女儿,只该谨守本分,被人听见传出去,可还了得!”
梨若灿然一笑,“这没有错,姐姐瞧我的吧,我会让他们重新看咱们女子的。”
她笑得一片坦荡,又意气风发,长盈被这笑晃了眼,她微微叹口气,“小心老太太,太太揭你的皮。”
便回江府了。
梨若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这世道久积的男尊女卑思想,还得慢慢来改变。
若要求男女平等,女子首先要自主起来,要自主便先要独立,而经济条件决定独立基础。
梨若回到桃蹊院中,便清点起她的财产来。她要看看,自己有多少基础?
丫头流霞和碧袖两个翻箱倒柜,将全部银子搜罗了出来,拿称一称,恰恰一百两。
梨若看着一堆碎银,“就这么点?”
流霞道,“小姐你每月的月钱二两,脂粉钱三两,统共才五两银子,平日里打赏这个丫鬟,那位婆婆,都不够用的。这些银子,还是节气里老太太、太太赏的体己钱。”
梨若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把我的首饰盒子都搬出来,看看能值多少钱?”
两个丫头又忙将所有首饰都搬挪出来,整整堆了三大盒,大都是离若母亲从前饰物,也有她来侯府后各亲戚送的,都是些双鱼戏珠金项圈、蓝宝石缠丝双扣镯、和田玉佩、镶金点翠簪之类的。
梨若细细计算了番,这些首饰当下来,少说也有个千两银了。她心里盘算着,这身子原主人双亲倒也富庶,官至江南刺史,颇有私产。可惜她当时年纪小,父母后事,田产房契等全是大舅舅帮忙料理。大舅舅当年说过,他将卫家江南资产全部售卖,都换成了银票,叫给外祖母保管着,以后好给她当嫁妆。她曾听外祖母跟二舅母闲话提过,说那会儿的大舅舅带回了银票五万两。
可卫家的资产远不及此…除了江南的资产,在京都还有几间铺子,具体什么买卖她也不知道,这一向也是大舅舅在打理。
梨若想,她是不是该先把大舅舅手里的铺子要回来?
一来,这世界总是压迫女子的权利,不能科举,不能经商,不能抛头露面。导致世上大部分权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儿只得在家相夫教子,依附于男人。若是她可以自己做生意,多招女儿进来,女儿们挣了钱,经济独立,自然权利也能多些。方便唤醒独立之意识。
二来,她将铺子接过来,多想办法,开源节流。挣得钱后,便可以开办书院,教女儿们读书写字。女儿们有了文化,多加引导,必能迸发出新思想。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世上女子,就都能有自主之意识。
想及此,她更坚定了信念。
梨若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她三哥哥的月尘居,此时许长乐正准备去学塾读书。他一身宝蓝绣云纹半臂锦,黑色鹿皮靴穿在脚上,身躯凛凛,眉目疏朗,丰采照人,行动之间,颇有风流少年的清俊之气。
见了梨若,笑迎道,“卫妹妹,大早上的,也不多睡会儿,什么事这么急赶来?”
因离若一向体弱,长乐素来偏疼这个妹妹,前段时间未去她院中,只是母亲吩咐,“姐妹兄弟们都大了,自当避嫌。整日厮混在一起,反让旁人笑话我们许家家风不正。”劝他没事少进院里,所以他才少走动了,却惹得离若误会,郁郁而终。
今见卫妹妹亲来看他,喜得连读书都忘了,命人上茶上点心来。
梨若知他性子一向活脱,悄悄拉过长乐,笑道,“我找三哥哥做笔生意。”
长乐讶异,“你怎么生场病后像变了个人?昨儿盈姐姐在时,你就说胡话,祖母可生气了。我头一次见她训你,直替你捏了把汗呢。今儿你怎么又胡起来,女儿家家的,寻我做什么生意?”
梨若道,“我也想学管仲商鞅,干一番事业来。唉,三哥哥,你别瞪我!且听我讲。先不说女儿家如何不能做生意,你就说我昨儿说的话,你觉得有错儿吗?”
长乐愣了愣,“不喜欢是没必要在一起,这话也没错,可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为什么就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因为我是女儿吗?我是女儿,所以要谨守妇德,书不能读太多,太多了夫君嫌弃,嫁不出去。是女儿,所以生来就该比男儿低一等,治国平天下与我无关,大门不能出,二门不可迈,只能在家为社会做贡献。而男儿们就可以出将入仕,游历四方,遍识人间四色。三哥哥,你这是被那些人教呆了,认定女儿定要无所作为的好。”
长乐皱着眉头,“说得好像也对。”
梨若继续,“你看咱们府中姑娘,大姐姐的琴,二姐姐的诗,六妹妹的画,谁不是数一数二的好!就是你和长陶,怕也不及的。这些有才情的女子,世上还有很多,却只能困在这一方院中,岂不可悲?”
长乐想了一回,叹息起来,“就是你,天仙似的人物,也不该被埋没的。”
梨若一双眼睛水灵灵滴溜溜盯着长乐,“不说为着世上万千女儿,就是为了府里姐妹,你也得帮我。”
“怎么帮?”
梨若嘿嘿笑道,“大舅舅是不是将我爹留在京都的铺子交给你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