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外,简自在与刘玄初二人并排走着。
齐齐的,他们停下了脚步。
入目所及之处所看到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何不食肉靡?”
这句荒诞的话却从心里涌上心头,人没穷过真不知道穷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简自在还以为自己走到了电视上所看到的非洲难民营。
衣不蔽体的小家伙一个个都是皮包骨头,全身上下除了那呈不健康而高高挺起的肚子以外,就看不到什么肉。
“你看到了吗,玄初,他们吃的是观音土啊!他们...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直到今日,他们才能喝到一口热粥,带着所有的希望来投奔咱们!命运,就让他们受这么多的苦难,而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简自在红着眼,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这些还是进入城内的,如果自己下令关闭城门,这些人将再次回去流浪,卑贱地饿死在荒野之中!
“主公,肯定是北方出现大旱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人背井离乡!”
刘玄初也被这一幕所触动,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他比简自在懂得多,这些人,不是北方的灾民,就是从袁术所辖的南阳逃难过来的。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现在要面临严峻的考验,同时也意味着,讨董联盟已经破裂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玄初啊,玄初!咱们怎么做,我该怎么办啊!”
刘玄初听着主公悲伤的声音,心下一狠,直接走到了粥棚,大吼道:
“全军听令!三日后全城戒严,逐步遣散难民,只许出不许入,阻止一切外来人员进入,违令者,军法从事!”
不知为什么,这次发号施令的时候,刘玄初没有勇气直视简自在的那双眼睛。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逃难人员见此,很多悲伤的眼睛都暗淡了,排起的长队中,有人小声哭泣,没有引起暴乱,施粥已经进行了这么多日,他们感恩,感谢县令做的义举,即是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都不会忘记那口,暖人心扉的热粥。
“什么?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正在安排施粥事宜的祖茂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双眼,直接把碗撂下,冲上前去,一拳打在了刘玄初的脸上,瞬间将他打倒在地。
刘玄初高大的身形摔倒在地,痛的皱紧了眉头,但他显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单手撑着地面,俊脸溢满汗珠而惨白,喉间发出类似于低吼的闷哼声。
浓稠的鲜血从他的鼻间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祖茂犹自不解气,揪住刘玄初的衣领,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扬起了愤怒的拳头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
刘玄初扭头看向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难民,眼神越来越幽深复杂,两肩剧颤,太阳穴紧绷的青筋可以看得出他在承受巨大的折磨,素来温良的眉宇间却浮动着戾气,嗓音有些沙哑,一字一顿的道:
“军令如山,违者立斩!”
“你们他吗的到底在干什么啊!祖茂,给我放开他!”
简自在冲了过去,扯住祖茂的胳膊,反手一个耳光打在祖茂的脸上道:
“谁允许你动他的!给老子放手!”
人有铠甲,亦有软肋。
那个人最终寻到了他,前世今生,终得圆满。
“主公,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
祖茂缓缓的松开了刘玄初的衣领,救命之恩携同再造,万死难赎。
“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把孩子留下吧,我宝宝很乖,一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我自己离开,如果我以后安定下来,会回来接回孩子,如果我没有没有回来,只能证明我死了,那请你们发发慈悲把我孩子养大,我来生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一个母亲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说完后边哭边向着他们一行人磕头。
“娘亲不哭,宝宝不要喝粥吃了!宝宝不吃粥了!”
年幼的小女孩以为妈妈得罪了眼前的这帮人,吓的哭了出来。
母亲都是最伟大的一群人,一人带头后,很多母亲都跪下来求情,不求收留她们自己,只求把她们孩子留下,给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
一时间哭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混成一团,整个场面怎一个悲字了得。
简自在抿着嘴巴,将刘玄初缓慢的扶起。
“玄初,在过去,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想挡在他们前面。”
“主公,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眼下咱们的处境就好比一张桌子,这个桌子上只能放十盘菜,现在要你再放十盘,你放得了吗,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刘玄初摇了摇头,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某种特别的情绪,可却一无所获,他并不像是在撒谎,也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那就再摆一张桌子!”
这端才安静了片刻,简自在低哑夹杂冷嘲的嗓音才响起,眼神深邃的可怕。
“主公!这。。万万不可!还请三思啊!”
刘玄初如遭雷击,眸子里满是震惊,他呆滞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遭,如果简自在这样做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付之东流,刘玄初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压抑地嘶吼!
简自在缓缓转过身体,刘玄初最后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怎么也消失不去。
看着台下受苦的难民,薄唇陡然勾起一道冷冽的弧度。
这种感觉,是怎样的悲恸和无奈。
“哈。哈哈。。万万不可。。吗?”
他笑着哭了出来。
世家,豪强,军阀,士族,所有的统治阶级如恶蝇逐臭般,凌驾于百姓之上,那些鲜活的生命成为了他们捞政绩的砝码,弱势群体被强势群体欺压,永无出头之日,寨有盍饕之心,而欲不可足。
乱世,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战乱频繁,妻离子散,流民南渡,瘟疫盛行,我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简自在缓缓的将右臂举起,手指的指尖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