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应下,杜玄轰然大笑:
“拿笔来!”
雅阁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缺笔墨纸砚。
很快在翠姐的命令下,两个侍女丫鬟便拿来纸笔砚台,当场开始磨墨。
看到杜玄淡定从容的表情,对赌的三人忽然有些心慌,惴惴不安。
那位脸型狭长的文人勉强给同伴打气道:“放心吧,这位杜公子绝对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否则不至于连旗楼赛诗都过不去,他那首《临江仙》一定是找人代笔写的,如今仓促应战定然会露出草包的真实面目!”
“刘兄说的不错,”赵公子赞同道,“你们别看他现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实际这只是一种心理战术,真要相信的话那就完了,等他词作出来的瞬间立刻就会暴露他那浅薄的文学底蕴,让李大家认清他的本性,到时候大家可不要嘲笑他才好。”
另一位孙公子接着说道:“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就算这位杜公子真有才学在身,做出一首《临江仙》肯定已经耗尽他一辈子的灵感,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写出类似的绝品词作来,更别说我们还将词牌限制为《临江仙》,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长安八大才子过来,也不一定能写出登玉屏的大作,这一局我们赢定了!”
众人纷纷点头,自觉胜券在握,看向杜玄的眼神都带有一丝丝的怜悯之色,仿佛这位杜公子又要重新演旗楼赛诗时的丢人一幕。
一旁,翠姐也瞪大眼睛看着杜玄,心中忐忑不安。
赵公子三人的话她也听到了,实际她也觉得这三人没说错。
想要做出绝品的词作不但需要扎实的文学功底,还需要那天外飞来的一线灵感,历史许多大才子做出了不凡的诗词,但一辈子也就那么两三首罢了,可见灵感之难寻。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写一首《临江仙》,词牌在那,写自然是能写出的,可是质量,别说与先前那首相比,就是要登玉屏也不太可能,毕竟玉屏大作也要数千首诗词打底才能遴选出一首,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作出的?
翠姐心中忧虑重重,做好了随时打断这场比试的准备。
国公可以不跟这些普通文人计较,但青楼可不能让国公在此受辱。
此时,丫鬟也已将新墨磨好了,杜玄提起兔毛制成的紫毫笔,沾墨即走。
一时间众人全都围了过来,看着纸新出的《临江仙》。
当第一句落下之后,三位文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精彩。
一首词句尚且看不出全篇好坏,但是这呈现在纸的笔法,骨力绵长,劲锋四射,自成一体,一看便是大家风范,若是换个地方,三人甚至会忍不住当场叫好。
一旁的翠姐虽然也诧异于杜玄这别具一格的柳体,不过更让她在意的却是词作内容,于是便轻声诵读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首词写完。
一首词也读完了。
场悄寂无声。
翠姐和三位文人全都愣在那儿了。
片刻后众人全都咂摸出味儿来了。
赵公子神色复杂,刘公子满脸震惊,孙公子无比羞惭。
这等文采,这等才情,这等信笔写就的慷慨名篇,便是他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写出来,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可笑他们先前那般鄙夷这位杜公子,认为他和传闻中的一样废物草包,不曾想却是井底之蛙的自大,安知天空之广阔?
一旁的翠姐,看着这篇新作,更是面露狂喜之色。
即便是她也看出这第二首《临江仙》的惊艳之处。
若论梦幻情怀,以第一首为!
若论慷慨大气,以第二首最佳!
质量相差无几,风格却截然不同。
在青楼之中,从不缺少花鸟风月的情怀之作,十八首玉屏大作之中倒有十六首谈情说爱,如今出了这么一首质量非凡的咏史词,瞬间将整个青楼的逼格都带了来,以后谁还敢说凤鸣苑的玉屏大作只会无病呻吟?拿起这首《临江仙》,脸拍不烂他?!
杜玄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问道:“这首《临江仙》,以为胜负如何?”
三位文人听到这话,仿佛又中了一箭。
赵公子满脸羞愧道:“杜公子大才,我等远远不及,在此搞怪而不自知,不如回去多读几卷圣贤书,这便离开!”
言罢,朝杜玄长作一揖,起身后掩面而去。
孙公子和刘公子同样慨然承认失败,就此离开。
杜玄看着三人的背影,心中微感讶异。
这三人的坦然与他想象中的略有不同,本以为还要扯皮一番,不曾想竟走的这般洒脱,大概这就是这个时代文人的傲气所在吧?
这时,翠姐腆着脸走了过来,扭扭捏捏的道:“杜公子,你看,这首《临江仙》是不是交给我们凤鸣苑啊?我可以做主,再用一千贯买下这幅大作,还请给我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拿去便是。”
杜玄笑了笑,随口应道。
这首《临江仙》传出去,对于增加他的声望点可有着莫大好处。
翠姐得到了应许,立刻将《临江仙》揭过,欢喜的跑去找雕刻师绘刻玉版。
杜玄迈步,穿过不远处的薄纱翠帘。
入眼所见,古董瓷器,琴棋书画,应有尽有,屋内兽香连绵不断,令人的身体都变得飘然。
前方的花鸟屏风后面,有一道曼妙倩影隐约可见,只听宛转悠扬的清音自里面传来:
“好一句‘是非成败转头空’,好一首《临江仙》咏史词,杜公子,今日你可真让奴家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