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抬首,古朴巍峨的石砌雕像散发着丝丝亲和的气息,炎帝神像神情温和,但是震慑之感却丝毫不弱于那些金雕玉砌的,香火鼎盛庙宇之中的神像。
已经顾不得噗噗与安歌,要是这琴声再不停下,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修炼之人之所以比他人年岁活得久,还有灵力,都是由于灵基。魂魄脆弱,灵基却可为魂魄的屏障,抵挡伤害。这琴身不仅动摇灵基,更是摄魂夺魄。安歌已然倒下,不能再等。
德音没看到腰间的灵璧此时散发着淡淡的光亮,边走边爬的扶着神像,到达神像背面,确然是空无一物!
实在体力不支,靠着神像盘坐在地下。想要调息,却是灵力全无了。闭眼用灵知探查灵基内的情形,没有被封,灵气浓郁,但是灵力还是无法调用。
德音在自己的灵基中,感到有什么渐渐凝聚成形。与此同时,周身承受着的巨大痛苦让德音简直想要自灭,周身却是无法动作。
万顷雾林内的离境洞天。
两界一国的人,世代守护在雾林边界的神氏族长与其弟弟,家族内的些许客卿,还有沧溟门的这一代首座,无虚真人及其坐下大弟子年锦浩都在为得以亲眼见到即将到来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而兴奋。
传说,“听天”之时五彩霞光,鸟兽飞聚。神子在长老组成的五行大阵中,与前任神子走上建在大阵中央的九百九十九阶的高台之上,调集灵气,持不灭灵诀,血誓开启,听天道,承天命,前任神子使命完成而身陨与天,新神子继续承护佑苍生之责。
试问这天下之人谁人没有问鼎天下之心,但从没有人动过“神子”的心思,且不说传承,便是这“听天”就不是谁人皆可承受的。若不是天命的神子,只是血誓一道,便会将自身血液抽干而死。这“听天”是每任神子必须经过的仪式,若不然,便会自陨。是以从古至今,神子从未有过“假冒”之说。
可此时,五位长老,确切说是四位,齐聚在大长老的苍澜殿内,愁眉不展。
“子辉,你再去不世境看看,离‘听天’仅余一个时辰,她不能缺席!”说话的是二长老,姜姚字子为,性子急躁,认死理,迂腐,爱攀比,有些刚愎自用。但对大长老的话绝对拥护。最是擅长擅长咒诀。
“子为,不必着急,这瑾薇也不算是神子,神子早在百年前便身陨,也算是天下皆知的事。”四长老姜蒙,字燕回,是五位长老中唯一一个神氏族人,最擅奇门八卦。
“瑾薇是不会来的。”大长老姜堰字子辉,看着悬浮在半空的不世境说道。
三长老姜诡字子然,最擅长术法,是个逍遥洒脱的老顽童性子,说道:“瑾薇的事可先放放,左右不过是个样子,可咱们的五行大阵是不能缺的,如今子有这副样子,五行缺了一个,如何是好?”
子有便是五长老,名姜磊,百年前的神子叛之后至今卧榻不起,呼吸自如,灵基完好,只是魂魄缺失,一直未醒。
“我再试试罢,如若还是无法,那就请无虚真人替子有的位子,进行‘听天’。”大长老说道。
不世境的千窟山内,婆婆瑾薇闭关之中,突觉心烦气躁,无法静心,灵基之内的灵气也开始繁乱。掐指一算,“听天”的时辰临近,难怪如此。假的神子不可能逃得过天的法眼。心头微跳。“德音!”婆婆叫出声,“德音有难!”
德音此时已然满头大汗,还有渐渐浸湿衣衫之象。美眸紧闭,这抽筋剥骨之痛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却是半分消退的迹象都没有,灵基内有什么东西在凝成形,调动着周身的血液与灵气凝聚着,还要从自己体内剥离出去。而自己根本无法抵抗,只能忍受。
一束红光自德音的眉心射出,德音嘴唇愈发白。红光渐渐消散,变为白雾,白雾渐渐浓郁,凝实,成为人形,幻化处一个与真人无异的半魂人形飘在中。这人与姜苑的打扮几乎无二,玉冠束发,皎皎公子,只是气质并不是什么清风明月,亦不是飘然若仙,而是潇洒不羁。
这人伸手,扶上德音的额头,德音便觉一股清凉之气进入灵基,将胡乱翻涌的灵力平静,血液也不再如倒流般,身体渐渐轻松起来。约莫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德音眉头渐舒,这人才放下手,身体的实感却是消退了许多。
德音睁眼,见到的就是眼前一个翩翩公子在朦然的白雾中,玉冠白衣,面容不似真实,却是一手背后一首在前,明的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生是让人有叛逆洒脱之感。
“你是老头。”德音肯定道。
“嗯,你确是聪慧。可我现在这模样,‘老头’二字你也是说得毫不犹豫。”嗓音醇厚悠然,语调轻快高扬。不再是之前的嘶哑低沉。
“我全身上下的异物就灵基里得你,刚才那感觉,我若是猜不到,那岂非太蠢钝。”德音托着腮说道:“你到底是谁?”挑眉看着眼前的人。此时德音已然恢复到平时的样子,好似之前的拨皮抽筋感觉完全不存在一般。或者说面对“老头”的时候,不自觉就是这副语气。
“我也算是姜氏的神子,姜佑,字怀陵。你的上家,只不过百年前因为一些事身陨了,一部分灵识寄在牌位上。恰好你来了,你是下一任神子,你我灵基相合,便可借你的灵基将我带来此地。”姜佑说着,也盘腿而坐。
德音上下打量道:“你,多大了?看起来最多也不过而立之年,一开始还‘装神弄鬼’,说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还有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故作神秘。”
“如若没有那个意外,至现在,我也是二百多岁了罢,上了年纪,自是说话虚虚实实,在这神子不就是如此才神秘么?本就是个窥得天机之人,将这天地之间的规则看的通透,且还是个对于一些都不可更改的命格。‘装神弄鬼’不贴切,‘神秘莫测’不是更好些?”姜佑双手放在膝上,语调颇为轻快。
虽然都是盘腿而坐,但德音无形无相,姜佑却是一板一眼。
“两百岁?!”德音说着,伸出手比划。心道:“两百岁还是这副样子,婆婆好似才年过六十,就已经老成那副摸样,难不成男女不同?”
“你别看雾霁,她不是神子,你与她不同。她只是……罢了,她的事还是让她自己与你说。”姜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雾霁,婆婆的名字?”德音的心里话被人看透,感觉很是不好,且这厮忽而又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又起来,倒是叫人对他那年岁信了几分。
“那你是怎么搞到这副样子的。”德音继续托腮问道。
姜佑伸手一挥,似是身上穿了件广袖衣袍,不知是做了什么,德音没觉得的有什么不妥或是灵力的波动,不须臾,似是心下稍安。复而回复一本正经,说道:“我活的年岁,大抵是百余年,但自有记忆之始,便一直在千窟山上,被师父与五位长老教导,自小礼仪、史记、百家从不曾落下一日,术法、咒诀、阵法,乃至灵基的修炼,都日日勤勉,弱冠‘听天’,天地规则修习近百载,以为自己便是超然物外,对于一切都是局外人,可笑啊,可笑。”
德音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日日在千窟山上打坐,察觉到天地规则似是要有变化。正逢妖魔肆虐,西南腹地之处竟是悄然崛起一万魔皇,大肆屠戮修仙门派与修真之人,竟是无人能与之抗衡。我原以为他就是那个异数,于是决定亲自下山除去。那是我第一次出世,过程虽算不得顺利,但最终也是将其封印了。”姜佑说着,看着德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