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蓝扶住德音，紧张还带着哭腔说道：“德音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靳蓝刚入世，之前族人受到突袭是人形灵兽，而这却是人杀人，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前一刻还在说着来年开春要种什么的人，后一刻就血肉模糊的在眼前倒下，不是一个，是很多个。这时候只恨自己的无能。

德音说道：“靳蓝，你去屋子里，看看孩子们如何了。”

靳蓝应声后连忙朝王大娘家奔去。

元齐光说道：“这，这……我，我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元齐光一开始只是看着，因为“自己清楚，上前不仅无法帮忙，或许还会帮倒忙。是以只是在角落里站着。直到有个厉鬼扑过来，而最终是躲着自己走开了，元齐光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些厉鬼可能有些“作用”，才勇敢的走出去。现在想要给德音解释一些什么，可不知道应该说自己为什么之前躲着，还是说为什么这些厉鬼怕自己。

德音摇摇头，道：“无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若你一开始就如此，怕是那女人早就会攻击你，到时候下场说不定会比这个更加惨烈。”

元齐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德音眼睁睁看着，和以前好似那里不用了。说不上是何种不同，但就是，很不同了。

远处，几个小孩子跑过来，靳蓝紧跟着在后面叫道：“你们慢点儿，别跑啊，别跑！”

本是只想看看孩子们是否无恙的靳蓝，打开门的瞬间，小萝卜头们蜂拥而出，靳蓝一个人根本跑不过这些“小短腿们”。

鲜血蔓延进孩子们的眼幕，地上认不出是谁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脚下踏着的全是红色的血水。方才那个胆子大的女娃“哇”的哭了出来，哭声巨大，其他孩子们也都一起哭，只是两三声就有两个女娃险些哭的背过气去。

王大娘家的孙子，几个孩子中最是腼腆的男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迈着小步子，走向德音。王大娘的尸首是这么多人里面最好辨认的，面容无损。

等走到德音的跟前时，鞋子已经被血水侵染。

德音盘坐在地上，看着和自己坐着等高的孩子，慢慢走过来，眼睛里全都是隐忍的恐惧，咬住嘴唇，极力的含着泪。

“姐姐，我是男子汉，我很勇敢。”眼睛看着王大娘说：“我不哭，我没有哭。”明明已经是哭腔，却还是一滴泪没有落下。

“婆婆说爹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不是不管我们，爹爹一直在看着我，保护我的。前几天，我和大妞在田里被蛇咬了一口，然后就很难过很难过，我好像听到爹爹和我说‘虎子，没事’，果然我就好了呢！婆婆以后也会这样的，对么？姐姐。”虎子一字一句的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

德音笑着看着虎子说：“会的，一定会的，婆婆和爹爹都会陪着你，家人永远都会在我们身边。只是看不到了而已。”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德音微笑着的嘴角。

一滴，两滴。

元齐光看着，看着冯益身死，看着王大娘身死，看着那些善良朴实的村民全被以极其惨烈的手端致死，看着的德音悲愤而坚强的声影，看着现在眼前的德音泪如雨下却还是坚毅的脸庞。

德音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击碎，虎子的话，让自己开始怀疑些东西。

闭目，灵气开始四溢。

靳蓝这边在努力的安慰着小萝卜头们，但没有什么收效。看到从地上的尸体里，开始点点升起的灵光，腕间血开始发烫。

“德音姐姐，你在做什么？！”靳蓝大喊着问道。

几乎是同时的，悯生自德音的眉心化为一道流光而出，姜佑也和噗噗从灵璧里出来。

“你是想超度这里的……”姜佑先开口道：“一切！”

姜佑看到，所有的魂魄都被德音用锁魂灵锁在身体里。

姜佑看向悯生，带着期许的眼神，后者说道：“你做不到。”毫无情感。

话音刚落，德音结印的手停住虽然极力忍耐，还是有血顺着嘴角流下。

“你的灵力已经退到中阶。幸好你伤人不过，灵基未退阶，否则就真的是前功尽弃。”姜佑神色凝重。

虎子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又往前走了几步，拉拉德音的衣袖说道：“姐姐，咱们把婆婆他们埋了吧。”稚嫩的声音让德音神色微送，想要与虎子说些什么，但虎子又补了一句：“埋了就好了。”

德音摇摇头，但是无法和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永不超生”之类的话。

看向姜佑，德音声音颤抖道：“你当初就是这样的心情，到雪漫神灵的？”

姜佑一楞。雾人萧从德音腰间飞出，到姜佑眼前。

德音继续道：“为什么？要退我的灵力。难道他们不该死么！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女人，残忍到何种地步？天道，天难道就看不见么？我伤他们有何错？看看这些人，看看这些村民，痛苦而死，死无全尸，横死带着怨气，魂魄无法投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良善之人，每一个人都本该善终。为什么？恶人在这世上继续逍遥，好人死后化为厉鬼直到魂魄消散？”看着悯生，一字一句的说。

悯生没有回答，只道：“你可还记得判量的最后，你说了什么。”

“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以为的，都不一定都是真的。每一个选择，都没有回头路。”悯生继续说道。

德音道：“所以，这便是拥有神格之人该做的，见死不救，一切随缘？所有的命数早就定下，我做什么都是横加干涉。”

悯生道：“你可知你天罚的原因。”

德音道：“不知。”

“那些兵士，你伤了那些兵士。”悯生道。

“我不伤他，他就会伤我。”德音说道。爱憎分明一向是德音的性格，敢想敢做也一向是德音的担当。悯生的话德音有些许的不认同。

姜佑拿起雾人萧，冰凉的触感，和百年前未有不同，只是心境却全然不同了。此时的姜佑，收起了痞气和玩世不恭，显现出无比苍老的神情说道：“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顿了顿，抬头看向德音：“即便是后来我知道了，雾璃的魂魄是五长老保全的，我最后是五长老拼了命救下的。”

德音眼里的光有些暗淡下去。

“姜氏神子的职责，就是做这天下的旁边者。入世不惑心，出世不忘心。”姜佑说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句话。不曾经历过，便看不透。若你想做的，是你经过反复思量、权衡，心中依旧放不下要做的事，就去做。”

悯生出世后第一个表情，皱着眉看着姜佑，俨然姜佑一副教唆犯的模样。后者笑笑，道：“姜氏神子，历来都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德音是个例外。她本就长于这外界，所有的考量都是从经历得来，不是书本。而且教化，定要按照他人之思绪，而不是己之思绪。有些事不做，永远都不会死心。”

德音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放进灵基里，在灵基中，凝神，储气，运精血。将一切归于浩瀚的星辰大海，归于林密的浓雾深山。一切都归于灵识，灵识散与一切。

“魂兮渺渺，魂兮袅袅。以我魂之灵识，铸尔魂之凝实。”

空气中送来百花百草的香气，将原有的血腥都吹散。云渐渐凝成一大片，遮盖住所有的阳光，渐渐变黑，隐隐有雷电声。

德音双手挽花，眉心隐隐有个血阵。

姜佑仔细辨别，可若隐若现的阵法，无法看清。

“锁魂灵的解术和梵天净灵诀。”悯生道。

姜佑攥紧雾人萧。“一起。锁魂灵的解术，本该一个一个的……梵天净灵诀是五人净灵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