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蓝说道：“德音姐姐，我，你们两个，还有……元齐光，这不是正好五个人。”急急忙忙的想着可以为德音负担些什么。

眼见德音本就失血色的脸，变得如同死人般的苍白。

“圣阶的五人大阵。”姜佑补充道。

“那你们是什么阶品？有几个算几个。”靳蓝焦急的都快哭出来。

“缺一不可。”姜佑道。言下之意，在场的人其实都帮不了什么。

悯生说道：“她以一身精血灵力和这时间万物助阵，凝成血阵。”

在场的人无比安静。

是死寂。

仿佛呼吸一声都会造成德音画阵失败，会成为罪人。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空中的味道浓郁到让人呼吸一口就想要咳嗽。这时，雷声和着闪电从浓厚的黑云中劈下来。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好似劈开了这时间一切的罪恶。

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打下来，击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而在场的生人全都没有被淋湿。

雨水打在尸体上，肉眼可见的从尸体中冒出黑气。

越来越大的雨水，越来越大的雨水冲刷着地面，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直至将所有的血水冲洗干净。从浓郁到看不出地面，到全部冲刷干净，恢复到原本的颜色。

从尸体中飘出的星星点点，从黑色，到白亮，慢慢汇聚，一点点堆积。

德音身后的血阵越来越大，愈来愈大。

“强弩之末。”悯生说道。化作一道流光，恢复为神农琴的摸样，就在放才所占的地方，直插入地。

姜佑叹了口气，摸了摸雾人萧道：“也只能你上了。”将玉箫甩出手，和着灵力，送到了德音的身后。自己站到了德音的正前方，双手结印道：“魂兮渺渺，魂兮袅袅。以我魂之灵识，铸尔魂之凝实。”

只是如此德音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半分，位于阵中，德音是阵眼，此阵还缺一个人，德音右手为位置还是空着的，其余三方的力量无法发挥，德音依旧算是一个人支撑阵法。

连带着咒诀，德音的消耗确实已经到了悯生所说的强弩之末。但是此时收手，这些人就都会魂飞魄散。

德音心道：“这算不算是补上了雪漫神灵的天劫。”

就在此时，德音感到灵基内陡然一松，还有丝丝灵力进入身体，这是梵天净灵诀的馈赠。

靳蓝看到皓尘从德音腰间的玉佩里出来，指夹划过德音的脸。德音的面上肉眼可见的就有了血色。此时谁也没发现元齐光晕倒了。

皓尘补到德音右手的位置上。

德音背后的血纹升起，再次阔达，将整个小村子都笼罩其中。如此还没有停止，最后，将整个白城也都覆盖其中。

靳蓝看到大家的魂魄凝实成原本的样子，周身是一层白色的雾。

雨终于是停了，乌云消散，阳光射进来，穿透一切。如果不是地面上的满地的尸体，都不会叫人想到这里方才是何等的修罗地界。

靳蓝道：“这是不是就是‘血雨腥风’？”但又自摇摇头，好像是哪里不对。

德音身后的雾人萧，从通透白玉的管身变为了浅碧色。雾璃的魂魄从雾人萧中出来，也被凝实。

眉目含情，樱桃小嘴，圆润的脸庞，依稀可见窈窕的身形。

得了梵天净灵诀的造化，雾璃可以脱离雾人萧这个“栖身之所。”

阵成，收势。

皓尘本是在灵璧中“沉睡”，但是德音的痛苦不断传来，感同身受般的心神不安，噗噗在灵璧中不住的舔舐这自己，和自己说着外面的情形，万幸，终于是赶上了。

但在德音阵成的瞬间，皓尘又进入灵璧里。

神农琴再次变为悯生的模样。

德音睁开眼，看到一个个纯净无暇的魂魄，心中松动。

姜佑睁眼就看到了雾璃的魂魄在眼前，百年来的夙愿一朝实现，本以为是欣喜若狂，或是百味陈杂。可如今，心中什么滋味都没有。

雾璃温柔的笑着看着姜佑，心中所感与姜佑无有不同。

虎子看到了王大娘的魂魄，开心的叫道：“婆婆，婆婆！姐姐果然没骗我，婆婆！”

两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看不到，其他的几个小萝卜头都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们，笑着。

虎子跑过去，想要抱住婆婆的腿，但是扑了个空，吃了一嘴的泥巴。

磕破了皮也顾不上，爬起来又叫：“婆婆！婆婆！”

王大娘笑着，看着虎子点点头，再看向德音道：“姑娘，谢谢你，能让我有转世投胎的机会，能在走之前看到虎子平安。”

德音欣喜的落泪，颤抖着嗓音道：“王大娘，真的不必谢我，如若不是我……”

“星轩，你不要这么说。”冯益道：“死过一回的人多少对‘命’这个东西是知道一些的。在身死的那一瞬间就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处，不是谁造成的。”

德音止不住的摇头，说道：“冯益，你不欠我的，我们原本就是两清的。你，你们，原本都是寿终正寝的命格，是我打乱了你们的路，是我欠你们的。”泪水终是模糊了视线。

“德音姐姐，他们本就设计好了，早开始杀人的时候就都已经想好了，那时候咱们还在幽灵不归境里呢！”靳蓝皱着眉头说。

冯益道：“星轩，我会记着你的，记着你们姐妹对我们的恩德，去投胎。最后，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能瞒着你。那日在村口的兵士与今日来的有些许不同。之前我在村口见到的，有些兵士衣服上的纹饰和你及笄那年的是一样的。而且，我在安歌公子身上也见到了。”

德音怔住，问道：“是明月纹？”

冯益摇头道：“不是，是……”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

大家的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时限到了。

所有人都是生前最干净的样子，完整的，满足的笑着，渐渐消失在阳关之下。

德音痛哭，声嘶力竭，终究是做不到“眼看花开花落，笑谈云卷云舒”般的云淡风轻。

短短的时日，如此善良的人亲眼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死去，好在算是得了“善终”。

姜佑看着哭的想几岁孩童般的德音，笑了，旁边的雾璃手中拿着雾人萧，走到德音跟前。

“孩子，这是你的。”雾璃道。

德音顺手接过玉箫，直言：“谢谢师娘。”稍稍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抽抽嗒嗒。

姜佑听闻，面露喜色道：“你叫阿璃师娘？怎么从来不叫我师傅！”

德音现在情绪还有些不稳，不想理眼前这个痞子。

看了看四周，元齐光晕倒在地还未醒来，德音看到，指了指，问：“他什么时候晕的？”

靳蓝回头，又转过来摇摇头。

灵基与精血的消耗让德音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德音醒来，看到的就是噗噗趴在胸前。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不分时候，都是被这货压醒的。德音再次忍住了将噗噗一巴掌打下去的冲动，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现在德音身体虚弱，噗噗长得愈发壮实，实在是一巴掌，打不下去。

感到德音的呼吸变化，噗噗睁开眼，跳起来说：“肉垫垫，你醒了醒了！”

德音手想要拎起噗噗，发现拎不动！说：“你先下去！”

噗噗跳到床边，“大葡萄”眼睛看着德音。

德音看了看四周，这是冯益的住所。问噗噗：“他们人呢？”

噗噗虽然是长了不少，但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道：“他们都在休息吧，那日你晕倒之后可是吓坏了我们。还好有那个琴在，说你只是筋疲力尽的晕倒了，但是精血消耗过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是你师娘和蓝头发把你抬回来的。然后蓝头发还把小娃娃安置了。”

蓝头发？德音说：“靳蓝？靳蓝她怎么安置的孩子们？”很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