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若知道哪儿就那么容易了，就算周颖是姬予越的妹妹，如此算得上阳奉阴违的举动也不可能做的那么轻而易举吧，所以……“即然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你又不是为了锦西的百姓，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啊？”

周颖默了默，然后看着她，“你或许不记得了，你曾经也帮过我，所以在不妨碍兄长大局的情况下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帮过她？沈若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不得不说在小姑娘的印象中确实没有这一回事。

她虽然从小就认识周颖，却并没怎么打过交道，长安城中她熟悉些的大多都是在文华书堂伴读的那些公子小姐，而周颖的父亲……呃……养父？虽然是在文华书堂授课的大学士，她本人却并不在文华书堂习课业，沈若见她也多是在宫宴的时候。

周颖其实也想知道沈若还记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于是提醒道，“十年前，除夕宫宴……”

“十年前？”除夕宫宴？沈若很茫然地开始回想十年前的事情，半晌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倒也不怪她，十年前沈若不满五岁，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喝药，印象最深的人就是姬延凌和王太医，能记住的事情实在是少得可怜。

周颖瞧沈若苦思半晌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也知道大约当时后者也只是随手而为并没有当成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大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她佩服不是么？

“你果然不记得了，”周颖撑着下巴看着沈若，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尽管过了十年她依然记得很清楚，“十年前的除夕宫宴，那时候父亲刚刚上任当上了大学士，由于我是头一回进宫，心中惦记着父亲的嘱咐，怯怯生怕冲撞了什么贵人……”

沈若顺着她的话猜下去，“然后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你果然冲撞了什么贵人，然后……”被我帮了一回？

周颖似乎觉得沈若的说辞有些有趣儿，笑了一下，“没错，你想起来了？”

“没……也不过是顺嘴这么一猜。”没想到真是啊？

可是怎么可能呢？沈若不明白，周颖说的可是十年前呢！她那时候才几岁啊？就是个小萝卜头吧？能帮的上她什么忙？

若周颖冲撞的贵人是皇后娘娘那她还说不定能撒个娇让皇后娘娘不计较，可是皇后娘娘本身就是十分宽容、大气又温婉的国母，就算当初周颖真的冲撞了她，娘娘也不会同当时尚且还是个孩子的周颖计较的，那也谈不上帮她了。

当然了，沈若自己不知道，她之所以不解，主要还是因为理解上的偏差，对她而言，能称得上贵人的大约是皇上、皇后娘娘和宫里那些平素不大露面只在宫宴时会出来走动的太妃娘娘吧？而于旁人而言贵人显然又不是那么定义的了。

周颖瞧沈若一副不相信自个儿果然帮了她的模样，只好继续道，“那日宫宴间隙我出去透气，正好碰到了四公……前四公主和通政使府上佟月小姐，后来……”

听到有佟月，沈若大约明白定然是周颖被佟月找茬儿了，佟月那人就是个狐假虎威、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但嚣张跋扈的她还真是欺负过不少人。

“佟月小姐说我弄脏了前四公主的衣裙罚我在礼合殿通往后花园的小路上顶着茶碗罚站……”对于当时的周颖来说公主就是能让她仰望的、不能开罪的贵人。

“顶着茶碗罚站？”沈若挠了挠头，突然觉得周颖说的这些十分有画面感，“我好像想起来了……”

到这儿，这段被沈若忘在九霄云外的记忆终于被周颖给唤起来了。

她记得那时候似乎是……佟月故意找茬，而因为大殿上气闷偷跑出来的她正好将一切看在眼里。

当时周颖分明离姬文音还有一段距离且在看见二人之后就想要退避，老远就被佟月咋咋呼呼地给揪住了，说什么冲撞了姬文音，然后不知从哪儿弄来个装了茶水的茶盏放到了周颖的头上，让她顶够一个时辰才能回大殿不然就会告诉皇上她故意弄脏四公主的衣裙。

佟月从小就嚣张跋扈，仗着月妃对她的宠爱暗地里欺负旁人，那一回佟月其实也是故意冲着周颖去的，周颖的父亲刚刚当上了大学士，而周颖也是刚刚有了能参加宫宴的资格，对佟月来说是不高兴她们这样的“贵女圈”又进了新人的，觉得新来的小姐越多越是拉低了她们的身份，她们这些老人自然要给个下马威了。

而顶茶盏罚站这样侮辱人的手段大多是一些内院夫人惩罚不听话的婢女的，说起来佟月一个庶女也不该将周颖欺负的这么厉害，只是想想佟月对着沈若这个晋国公府的嫡小姐都敢时不时鼓起勇气去找茬儿就该知道她的胆子真是不小的。

其实那时候周颖也开始习武了，三两招就能制服这个比自己小的混小姐，只是一来周颖身上的武功是万万不能暴露的，二来姬文音也在那儿，姬文音贵为公主显然和佟月是一伙的，周颖年纪小又是头一回进宫哪里敢惹公主？

周颖当时确实是怕的，怕将此事闹到大殿上去了、也怕连累了她的父亲大学士，也只好忍气吞声当真认罚了。

可认是认了，周颖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又屈辱，当时的她既不能保护自己不受这样的折辱，又做不到坦然承受这些。

周颖看着偶尔路过的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她忍着眼泪站在那条小道上，头上顶着半茶盏半滚的热茶水一动也不敢动，既怕茶水泼下来烫着自个儿，又怕将茶水撒了再生事端让佟月揪着不放，生出些新花样来折辱她。

而沈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姬文音和佟月看见她后明显有些……周颖不好形容当时那二人的神色，总之对于小时候还不太能读懂别人内心的她来说是有些忌惮的。

这让头一回进宫周颖很不能理解，姬文音是公主啊，还有能让她忌惮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