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姑娘和十四岁的姑娘或许看上去相差不大，可是回到当时，六岁的周颖觉得前面的这个比她还矮了一个头、看上去又娇又软的小女孩像一个小仙女。

小仙女迈着可爱又霸气的小步子走到了她身边，然后……爬上了她身边的石凳子，踩在石凳子上伸手将她头顶上的茶盏取了下来。

小仙女的这一派动作做的自然而然又毫不犹豫，以至于周颖其实也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转一转“竟然有人敢和公主叫板”这样的心思，更让她吃惊的是，小仙女将茶盏从她头上取下来后并没有将茶盏放在茶桌上，而是……十分霸气地直接摔在了地上，茶盏碎成了几瓣儿，吓得原本气势汹汹在欺负人的佟月和四公主一抖。

那一刻的沈若看上去又娇软又霸气，周颖回去还偷偷画了好几副当时小仙女的样子藏在书桌后，当然这是后话了。

然后小仙女义正严辞地对佟月说了许多话，语气绵绵软软的却差点将人给怼哭了，姬文音面上虽有些不服之色，只是大约觉得理亏在先也并未多说，过了一会儿就走了。

时至今日周颖仍然记得霸气小仙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一字不差小姐姐，以后在宫中佟月若是还欺负你，你就来长乐宫找我，我保护你啊。

沈若说完这些又迈着小短腿往回跑说什么自己是偷跑出来透气的，再不回大殿哥哥就要出来抓她了。

周颖从前没见过沈若，但她自然也知道长乐宫是皇后娘娘的宫殿，所以……那个个子矮矮的小仙女是南楚的嫡公主吗？所以她的哥哥就是南楚上下人人称道的皇五子？难怪穿戴比四公主还要精致华贵，粉雕玉琢的像个玉人儿。

后来回到宫宴，周颖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问她父亲长乐宫嫡公主的事情，然后才知道皇后娘娘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五皇子，另外也在西配殿养育了晋国公的嫡孙女沈若。

原来是晋国公府的小姐！周颖当时觉得又羡慕又喜欢，想要靠近却又觉得有些自卑。

往后的宫宴周颖最关注的就是霸气小仙女，只是小仙女很少参加宫中的宴会，后来才听说晋国公府的这位小姐先天不足、禀赋薄弱，常年病着，是以很少参加宫中的宴会。

过了几年，大约是沈若身体有了好转又开始参加一些宫中的宴会了，周颖也很高兴，特意寻了机会去和她打招呼还想要谢一谢她当时的帮助，可是沈若却完全不记得她了，在听说她是大学士的女儿后，还笑言：原来小姐姐是大学士的女儿啊，你能不能求求情让大学士在文华书堂授课的时候不要提问我啊？

当时周颖觉得很失望，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事情怎么小仙女转身就忘记了呢？不是还说让她被佟月欺负了可以去长乐宫找她的么？

可是失望的同时她又觉得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更能证明她是一个不在乎旁人回报、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小仙女啊。

而后来的周颖觉得这样的性子大约真的只有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嫡女才养得出来的吧？既要有不计较、不求回报帮助旁人的善心，又要有能够帮助旁人的底气和不怕惹事上身、与之相配的地位。

沈若虽然不如周颖记得那样清清楚楚，却也能记得个大概，“你那个时候应当就已经会武功了吧？”毕竟那样的身手绝对是童子功才能达到的境地，像她这样十来岁了才被哥哥压着练武功的果然身手就是不如她们。

咳……好在沈若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不然周颖一定会十分疑惑地问她：你那也算是身手吗？

“是会武功，可惜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武功摆平的。”对周颖而言，武功哪怕再高也不如底气重要，底气需要有显赫的家世，可也不止是显赫的家世，还需要有能辨是非、能分清形势的智慧，而沈若有，所以她很羡慕她。

“这个我也认同。”沈若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过她觉得当初周颖年纪也不大就这么能忍的住，难怪能蛰伏在暗中将自己的武功隐藏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会愿意在拜月礼上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扶她。“但有武功还是比没有武功好，我这不是就被你掳走了吗？”

说到最后，沈若带了点幽怨，她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最后的当口竟然被掳走了，可真是……太亏了。

周颖其实也有些愧疚，“抱歉，只是我不能放你走。”

沈若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要么干脆碰上个没帮过她、对她十分恶劣的人来劫持她，她此刻还能冷着脸破口大骂，此刻对上周颖，好像又生气、又因着受了她一些恩惠，对着她的笑脸气也气不起来，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忒难受。

沈若坐直了身体，尝试同她讲道理，“周颖姐姐，虽然你同姬予越是兄妹，可你既然从小被大学士养大，他就是你的父亲，生恩不如养恩大，你也是受大学士的教导长大，大学士最常说的就是仁义慈孝，姬予越想要倾覆这个天下你也要帮他？”

周颖抿了抿唇，“我和姬予越……其实我也劝过他，可是……”

说到这儿周颖摇了摇头，试图将姬予越的行为冠上一个好听些的说辞，“其实这个天下的上位者本就是能者居之，南楚也并不原本就是姓姬的不是吗？况且兄长也姓姬未必就不能做这天下之主呢？若他果真能夺得这个天下，便说明他是有这个能力做主天下的。”

沈若听得直皱眉，“若是乱世之下群雄逐鹿自然是能者居之，可如今分明是太平盛世，为已一己私利便撕破百姓的安稳、天下的和乐怎配做这天下之主？更何况就凭姬予越在锦西散播瘟疫害死成千上万无辜百姓这一桩事，他就永远配不上帝王之位，便是抢夺了皇位，也迟早会被拉下马去。”

周颖眼神一闪，显然也觉得此事姬予越做得不对，可嘴上还是道，“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没有人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