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推开了305包厢的门。
边山睿放眼望去,包厢里开着白灯,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
一个……
边山睿表情逐渐复杂。
阎白的手还抓在门把手上,目光触及那两个人,停住。
然后,她略有些迟疑后仰,看了看门号,显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
安东尼倒是高兴了,马上将牵着自己的边叔叔抛之脑后,往包厢里奔,“妈妈!”
包厢里确实有一个年轻女人,外国人,高挑纤瘦,皮肤很白,一头打着卷的金发束成高马尾,穿着露锁骨的姜黄色桔梗裙,戴着漂亮的钻石项链和一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银手镯,涂着浅黄色的指甲油,腿上放着米色画有小熊图案的手包,浅黄色系带细高跟,大长腿线条漂亮,左脚脚踝上有一朵蔷薇的刺青。
彼时她正拿着小镜子补妆,无处不透露着精致优雅的高级感,比起楼下那个红发女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边山睿不敢去想,安东尼的妈妈是……
包厢里的另一个人,看嘴唇他觉得应该不是黑人——起码本来不是——皮肤晒得黝黑,一头脏辫也扎成马尾,穿着黑色内衬、亮粉色的短外套、深蓝色工装裤和骆色马丁靴,跟金发女人一样是蓝色眼睛,打了唇钉,左耳上还有一个亮晶晶的粉色耳坠,左手上戴着跟金发女人一样的手镯。
此时,这人正双手抱臂,看着安东尼扑进自己怀里,“妈妈——”
边山睿:“……”
这个人坐着就比旁边梦幻得跟童话公主一半的女人大两个号,如果ta现在站起来,边山睿毫不怀疑,这人绝对有两米往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闯进了童话故事里。
美女与野兽真人版。
说来惭愧。
他看不出来,这个人,是!男!是!女!
一米九,或者两米,弦二头肌在衣服下鼓得满满的,体型起码是自己的三倍,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胸肌还是……胸肌。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个壮汉……但他不知道,粉色外套和粉色耳坠以及安东尼的那一声“妈妈”是个什么意思。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阎白眸光微闪。
她慢悠悠的走进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在碰上了。”
金发女人已经收起了小镜子,站起来,神色发生了一些变化,“……好久不见,魔王。”
另一位伸手摸安东尼的头,沉默片刻,用中文道:“……鹰不泊让我给你带个好。”
这个人声音也沙哑,浑厚,瓮声瓮气,边山睿还是听不出是男是女,只知道这个人的中文口音至少比南博图这个纯华夏血统的人都要纯正得多。
“不不,别介,”阎白把边山睿拉进来,关上门,“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我还活着了?”
她一关门,边山睿就觉得耳边瞬间清静了。
如果不是B类Ⅵ级的灵敏度让他感知到脚下地板几不可查的震动,边山睿会以为这里只是一间高雅幽静的饭店。
明明站在走廊都还能听见楼下的“小鸭子,打电话,拿起话筒,不拨号码,嗓子叫哑没人接,气急得小鸭嘎嘎嘎”,但是这一关门,声音就没了。
这种隔音效果是真实存在的吗?
边山睿还算淡定,他深知只要是阎白这些人出现的地方,再怎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会变得正常,但是看到自己的对方不是很坐得住。
金发女人目光在他和阎白之间来回巡视,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顺平安东尼的头发,眉眼含笑,“小男朋友?”
闻言,阎白偏过头,面无表情地跟边山睿对视。
“……”边山睿
打了个寒颤,一脸麻木,“不,是小保姆。”
金发女人:“?”
“人我带到了,”阎白又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安东尼近几年越来越脑抽了,你们也就真放心让他出来。”
安东尼抱着那个好汉……抱着他的“男妈妈”,声音弱弱:“……我,我没有。”
阎白没理他,目光落在那个“男妈妈”身上,突然用不确定的语气喊了一声:“茯神?”
茯神就抬起头来。
阎白神色复杂,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的。
但对上茯神那双湛蓝的眼睛,她表情变了又变,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拧开门把手,拉着边山睿退出去。
包厢里陷入死寂。
沉默片刻之后,金发女人抚了抚头发,把安东尼抱在自己怀里,“你觉得她还有权限?”
“……我不知道。”
“她在看你。”
茯神闭了闭眼睛,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安东尼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窝在金发女人怀里,好像一具小玩偶。
金发女人勉强地笑笑,“她黑头发的样子真乖啊,比以前还要乖,一点都不像魔王了……那个男孩,我猜是她以后要带的人。”
她长得很美,非常美,纤白的手指捏捏茯神的指尖,“安东尼记住那个男孩的脸了吗?”
安东尼停顿片刻。
小男孩的声音依然奶声奶气,“记住了,妈妈。”
女人轻笑,温柔地打理他的小卷毛。
茯神垂下眼眸,把玩着自己的银手镯,那双粗糙的大手大拇指涂着和金发女人同款的指甲油。
只涂了这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