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厚厚的云层乌压压的一团，透不过一丝星光。

“嬷嬷，咱们就这么等着？万一流珠那丫头护着自己主子呢？”

周玉兰皱着眉头，有些坐立不安道。

秦嬷嬷喝了口茶，满是褶子的脸抖了抖，随即道：“你没见今儿下午那丫头的脸色么？就算是最后还是朝着她主子那边，可毕竟十几年的情谊了，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姐妹跳入火坑才是。”

周玉兰似懂非懂，心中仍然有些担心。

“不过就算那丫头袖手旁观，也没什么，按照原计划做便是了。”

秦嬷嬷淡淡道。

周玉兰点了点头，便也等着了。

不一会儿，一个绿衣丫头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行礼，随后道：“秦嬷嬷周嬷嬷，奴婢方才从花园过来，流珠和流玉果然偷偷摸摸在商量着什么。”

秦嬷嬷闻言挑了挑眉，问道：“哦？那流玉是个什么表情？”

绿衣丫鬟有些踌躇道：“奴婢怕被发现，所以离的有些远，不过看流玉的动作，似乎有些愤怒，还推了流珠一把，还说了些奴婢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周玉兰急忙问道。

“好像是……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什么的……距离有些远，奴婢也没大听清，后来流珠说了什么，两人便离开了。”

绿衣丫鬟低头说道。

周玉兰闻言还想说什么，却不料秦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周玉兰问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秦嬷嬷冷眼瞥了她一眼，随即道：“这不显而易见的么？”

“那我们……”周玉兰双眼一亮。

秦嬷嬷哼笑一声，垂首抿了口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灼桌上，眼里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接下来，只需要抛出鱼饵，鱼儿自然会上钩的。”

——

这边，沈未央坐在顾锦对面，手中拿了个瓷瓶，看着她哼了一声，才将瓶子扔了过去。

顾锦挑了挑眉，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溢了出来。

“这是凝气丸，对你的寒症有很好的压制作用，先暂时用着吧，你身上的风寒也是因为寒气入体诱发的寒症加重，只要寒症压制下去了，风寒自然也就好了。”

沈未央极力想要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一张脸臭的跟鞋拔子一样。

顾锦将药丸收下，说了句多谢。

沈未央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忍：“阿锦，你真的……非要那么做么？”

顾锦弯唇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一丝动容，她说：“未央，我以为那晚我跟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是你这就是在与虎谋皮！”沈未央忍无可忍的怒道。

顾锦却毫不在意，突然捻起一枚黑子放在她面前，淡漠道：“与虎谋皮又如何？哪怕是自损八百，亦能杀敌十万！所以这笔买卖，不亏。”

“你……”沈未央梗言，一双杏眸瞪着她，最后还是无奈的闭了嘴。

“你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会尽量联系老大，不过她这个人向来神出鬼没的，只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沈未央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道。

“不急。”顾锦理了理长发，漫不经心道。

“这几日我也有不少事要做。”

沈未央眯了眯眼，哼道：“我怎么觉着你说这话的表情那么阴险呢？”

顾锦垂眸看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莫非你想知道？”

“还是别了！我这个人很单纯的！你不要想着带坏我。”沈未央把头偏向一边，毫不留情的拒绝。

顾锦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温情。

沈未央垂下眼睑，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从她再次见到顾锦之后，就已经发现了一丝不对，眼前的少女虽然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让人看不出半分生的气息，就仿佛你面前坐着的是一具尸体，看似活着，实际上连内脏都已经腐烂了一般。

而她的性格，也跟她调查的完全不一样。

以往那个顾锦，是个连发怒都和风细雨的人，容易害羞容易心软，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而如今……

沈未央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正胡思乱想着，顾锦却开口道：“我有一事还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沈未央将头转过来，有些迷糊的问道。

“你给我一些让人一闻就倒的药粉，最好是意识虽然清醒，但身体却软弱无力的，还有去帮我打一把匕首，要让人知道是顾家庄上的人订的。”顾锦说道。

沈未央更加疑惑了：“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唔……有些用。”顾锦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不过沈未央也不是傻的，当即便问：“阿锦，你究竟想做什么？”

炭盆里的火烧的很旺，整个屋子一片暖意，而顾锦却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面对沈未央的怀疑，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生之后，她本以为什么都变了，可是看到眼前这张明艳的小脸，她却明白，有些东西会变，可有些东西即便沧海桑田，两世交叠，却依然不会改变。

她不能在她面前，将自己已经腐烂到丑恶的面容裸.露出来。

“我……”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就在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沈未央却仿佛不感兴趣了一般，摆了摆手说道。

顾锦错愕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

“想做就做吧，反正这世间的痛苦都多过快乐，有些事若不做，只怕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不得安眠。”

沈未央惆怅道，眼底划过一抹泪光。

顾锦敛眸，默不作声。

好半晌，她才开口道：“未央，你还想着报仇么？”

沈未央没有半分迟疑：“为何不报？满门忠烈，数万将士，尽亡于奸人之手，这仇若是不报，只怕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顾锦声音沉闷：“哪怕是以卵击石？”

“哪怕以卵击石！我也要给他撞出一个缺口来。”沈未央狠狠说道。

“好。”

顾锦嘴角微勾，带着些许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