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茶馆,隐蔽的角落。
这种傍晚时分几乎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已经飘出了饭香味。
谢明安和景秀才相对而坐。
“罗姑娘仰慕魏公子,景秀才喜欢罗姑娘,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不禀明身份,成就好事?”
“呵呵……若是谢公子的话,会这么做吗?”
景秀才给两人倒了茶,目光放在了冒着热气的茶水上。
“景秀才才是那个遇到她喜欢她的人。”
“魏公子有什么?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虚名,换来的不值一提的喜欢罢了。”
谢明安一时哑然。
关于罗慕容的话题就此结束。
谢明安看着景秀才,看了半响才开口问道:“魏公子对陈家灭门一事怎么看?”
景秀才轻笑出声。
他很爱笑,若不是脸色苍白,若是笑的太用力会引发顽疾咳嗽不止的话,或许他还会笑的更大声一些。
“看来这案子是由王妃负责了?”
“谢公子来这里问我,是因为百姓议论的那些事吗?觉得我是凶手?”
谢明安摇头,脸色很真诚。
“不是。”
“主要是好奇殷城魏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案子的事,确实有些关系,但不是怀疑你是凶手,而是好奇魏公子的仇家是谁,竟然这么大手笔抹黑你。”
谢明安的话,让魏景心中微暖。
不管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最少他感受到了真诚。
魏景叹息一声,目光看向窗外。
“谢公子,你在北地应该有些日子了吧。”
“你想家吗?”
谢明安一怔,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话题会偏到这里,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
“不想。”
“为什么?”
“……可能是家中空荡荡的,真正的亲人也不过两个,知道他们各自安好,所以也便不担忧。”
“原来是这样啊。”
魏景突然伸手推开了窗子,他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你闻到了吗?”
“什么?”
“百姓家的饭香味。”
魏景沉浸在这些带着凡尘暖意的味道中。
“有酱香鱼的味道。”
“还有青菜的味道。”
“腌菜。”
“羊肉。”
谢明安闻了闻,确实有很多的香气,但他却没办法分这么细。
“魏公子,你想说什么?”
魏景缓缓睁开眼,眉宇间带着忧伤。
“我从小就跟着义父长大,他们对我很好,按理说我也应该想念他们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我做不到呢?”
谢明安皱眉想了想。
“魏公子是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魏景摇摇头。
“人海茫茫,多少年了,亲生不亲生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近来有些困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义父义母了而已。”
谢明安沉默起来。
他安静地看着魏景,心里知道这根本不是魏景想说的。
他在给魏景时间,让他做好准备。
外面的天色慢慢昏黄起来,饭香味也终于消散了去,晚风从窗户吹进来,两个人已经才沉默了足够久的时间,久到魏景终于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谢公子问我有没有仇家对我恨之入骨,所以这么大手笔抹黑我。”
“仇家我大概是没有的,但在殷城能这样操纵舆论的人却没有几个,其中之一便是义父。”
谢明安目光里闪过异色。
“魏公子是想说这件事是独孤大人所为?”
魏景失笑,他摇摇头。
“谢公子想哪去了了,怎么可能是义父呢。只是……就算不是义父,但这件事义父却没有出手阻止。”
魏景的声音小了几分,脸上有迷茫。
“我不知道义父为什么这么做。”
谢明安:“那魏公子可有回去问一问?”
魏景摇头。
“这就是我为什么和谢公子说,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或许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谢明安没有从魏景这里问道太多和案子有关的事,反而听了不少魏景对亲情的惆怅。也许是魏景的情绪感染了他,回到小宅的时候,谢明安下意识地去了正院,想要见一见谢明欢。
他到的时候,大家正在用饭。
拓跋尔眼尖第一个看到他:“师弟,你一下午干什么去了,不见人影,吃饭了没有?”
谢明安走过去,坐在了旁边的茶座上:“我吃过了,你们用吧。”
谢明欢看了他一眼,察觉到谢明安情绪不对劲。
“明安,出什么事了?”
晋王也闻声看了他一眼,嗯,是有点蔫蔫的。
谢明安摇摇头:“无事。”
说着他站起来又出去了。
“我出去走走,一会再来。”
他这个样子,谢明欢怎么可能放心,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跟了出去。
姐弟两人在凉亭坐下。
“明安,你有心事。”
“姐,我真没事,可能是被影响,有些想家了吧。”
“你见到魏公子了?”
“嗯,景秀才就是魏公子。”
“没想到竟然那你们都聊了点什么?”
“陈家的事会发酵到他身上,很可能有独孤勍的手笔在,只是很奇怪,他既然是独孤勍的义子,为什么独孤勍还要这样对他?”
谢明欢没有回答谢明安的疑惑,但心里却更加肯定了她和晋王的猜测。
看来这个案子确实是独孤勍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啊。
“魏公子和独孤勍之间的关系如何?”
“从他话里的意思看应该还可以……姐,我觉得魏公子他可能身有顽疾,很可能是心上的毛病,我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
“改天让王太医看看。”
如果魏景真的是大皇子的话,那身上有病也不稀奇,甚至谢明欢都怀疑魏景身上可能带着毒,这不是前秦一贯的手段吗?
“对了姐,崔大哥什么时候到啊?”
“已经传信过去了,应该就这几天吧。”
谢明安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谢明欢:“姐,以后你都要留在北地,会不会想洛阳,想我们?”
谢明欢失笑,情绪被谢明安带的也有点伤感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竟问这么让人难回答的问题。若是长长久久地留在北地,肯定会思念你们啊。但我们早晚都要离开的不是吗?就算不是我们离开,爹爹不也已经离开了吗?以后爷爷、母亲他们也会离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