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微微靠在他身上,问他:“师兄看到这些景象感觉如何?”
慕容环视四周,残垣之外都是一个个数不清的小土包:“他们不值得你动用灵力。”
辜苏没开口应他,所以他又开口了:“他们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辜苏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的正义和尊严,事后怎么弥补也是空话。”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迟到的正义怎么还能叫正义?但就算是这样,正义也不能真的缺席。”
“所以你一定要来是吗?”慕容忽然觉得刚刚找到的突破之机也并不怎么让他开心,他隐约像是从辜苏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辞里窥探到了些什么,“你有心魔。”
付识花也觉得奇怪,她并不认为助人入土为安也算得上得到正义的方式的一种。然后她就听到了辜苏的回答:“不算的,怎么会是心魔呢,做错事就该得到惩罚,这怎么会是心魔?”
她的心稍稍安下来,毕竟以辜苏拜入剑宗时发生的事情来看,辜苏与某些人有些仇恨纠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她想,心魔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你……”慕容皱眉,他想起来从前和付识花看过的,那些抱着孩子坐在树下逗乐的山匪,正义这个词,和善恶一样都太难分得清,比如那个惨死在杀红了眼的百姓刀下的孩童,他一定不会原谅向他举起刀的那个人,哪怕他确实无辜不知事,但他确确实实是他家中人用无数无辜路人的财物和命养出来的,对于那些忍无可忍的百姓和惨死的孩童,正义这个词按在哪一边都不合适。你看,说到底这个人他自己都没看明白,自然就更不可能对辜苏说些什么,所以他就这么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想起来不久前辜苏问过的话,说道,“这样的景象不如何,但我感觉我很快就可以突破了。”
“那就恭喜师兄了。”辜苏点点头,道喜道得很敷衍。
“同喜同喜……”
辜苏:“……”
付识花:“……”
“嗯……我答错了???”慕容见一时冷场忍不住质疑自己,但这回答是从前付识花教他的,说是若是有人和他道喜,这么回答他就好了,不至于像抱着剑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弄得跟冷眼旁观一样那么得罪人。要是平常人,他就算说错了也能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假装自己是对的,全怪对方阅读理解不好,但跟他搭话的是辜苏,他就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辜苏看着他笑一下,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师兄这么可爱怎么会有错?”
慕容对着那双笑眼,心好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疯狂嚎叫着师妹怎么这么好看,另一半则因为怵那恶鬼面具而瑟瑟发抖,他犹豫一下,试探着喊出口:“苏苏,你……”他说到一半就想起来了,刚刚自己要她换个面具戴,已经被拒绝过了,但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叫叫她而已,想了想竟然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说完辜苏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去了。
啊,他反应过来了,刚刚师妹还说他可爱来的,师妹怎么就这么……这么……
辜苏:“……”
付识花:哥哥你醒醒,你还记得你几个呼吸前还在因为辜苏有心魔惆怅吗?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慕容哥哥跟辜苏的聊天内容永远这么跳跃。
就算戴了这样叫人生畏的面具,也还能随时随地让哥哥为她着迷,这样的人真是完全令人喜欢不起来啊。
要是辜苏知道付识花的想法,肯定会在阿石面前像是牙疼了一样捧着侧脸凹造型,兴起了还会加一句:“都怪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但是因为阿石接连在游戏里跪了好几天,他实在不想看见辜苏那张得意的脸了,所以他只是看付识花一眼然后冷漠地叉点写着血红色的“失败”两个字的游戏界面,然后分解铭文删号卸载三连走了一波。
“辣鸡游戏,毁我青春。”
阿石幽幽开口,冷漠地看着那个让他跪了无数遍甚至换区解毒都没能赢一把的游戏卸载的红条不到一秒就满了,甚至主机杀毒程序还跳出来一个清理卸载残留的界面。要不是他没过两天又重新下载回来一边哭着求辜苏入侵游戏系统给他再凑一套满级铭文一边让辜苏带他上分,啧啧,那冷漠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寒风中背影萧瑟的,莫得感情的杀手。
慕容并不知道在场的诸位心底戏那么多,每次师妹夸他可爱都是会……顺便戏弄他的,嗯,但是这次他等了好一会,他的师妹却像是改邪归正了一样,笑完就低下头去,倚在他身上,半点动作都没有。他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在期待什么,但是,但是,他抿唇,大概是师妹累了。
想着他竟然直接把辜苏扛在肩上,想要找到地方休息去了。
辜苏被他莫名其妙的骚操作惊到了:“师兄你干嘛?”
而慕容则一个心思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里,随口就答道:“带你回房休息。”
“不行!”付识花哪怕心知以慕容的为人,别说处在同一个房间,就算是他和辜苏两人坦诚相见也未必会有些实质的纠葛,可眼见他们这样还是情不自禁出声阻止,她强笑道,“慕容哥哥,在凡俗男女不好独处,何况我和师姐同为女修,不如由我来照顾师姐吧。”
慕容停步,皱眉道:“可我又不是凡俗人,那些规矩与我何干?”
然后越过付识花离开。
她看着辜苏被扛在慕容肩上,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慕容又一次停下,把辜苏横抱在自己怀里,隔着越来越远,付识花还是看清了慕容走着走着忽然踉跄了一下,不知道辜苏又说了什么,还是,慕容哥哥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她心间像藏进一块在月下寒了很多年的冰,一点一点蔓延,她的视线慢慢被一片雾白占据,那个在杏花下对她笑的少年渐渐在雾中隐去。
……
你为什么非要爱他,你说这是选择呢,还是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