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识花失踪了。
而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慕容,彼时他还抱着辜苏一边碎碎念一边找地方想让辜苏休息,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停下,回身看向来时的方向皱眉:“不在了。”
“什么?”
“付师妹……不在了。”
“要回去找她吗?”
慕容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迈开脚步:“她现在没有危险,你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辜苏整个人窝在他怀中,仰头看他:“师兄心情不好吗?”
“没有,”慕容否认,“其实……我很想只有我们两个人。”
“但是付师妹真的不在了,师兄也还是会在意的是吗?”
慕容再次停下,认真地思考,继而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他低头看向辜苏:“你会生气吗?”
辜苏没开口,他继续抬眼看向前方,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我总觉得你是应该要生气的,可是你又没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很笨?比如你的剑,比如你的心魔,比如付师妹,我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苏苏,若是你生气了,你会原谅我吗?”
辜苏扬起一个漂亮的笑,恶鬼面具挡得只剩那双笑眼:“不会啊,师兄这么可爱,这世间哪有人舍得生师兄的气?”
慕容没有低头看她,却也从她轻快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她的欢悦,他忍不住跟着那个声音笑起来:“苏苏,你真好。”
辜苏松开揽着慕容脖子的其中一只手,摸着慕容的下巴:“师兄你怎么这么……”好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慕容浑身都僵了一下,方才还乱七八糟的脑子一下空了,他颤颤巍巍地打断她的话:“师、师妹你,你在干嘛?”
她的指尖像燃着不灭的烈火,方一触碰,他的灵魂就这样从头烧到尾,而空空的躯壳兀自发红,灼热滚烫。
“师兄下巴看起来很好看,好看到就连我也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嗯……你……”慕容点头,他看着前方的眼睛露出星星点点的光,“你也很好看。”
他感受着胸腔内那猛烈的跳动,想道,他果然病得很严重。
但是,他觉得就算真的病入膏肓也没有关系啊,因为他竟然病得很快乐。
他们就这样一路往前走,满目疮痍,竟然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让慕容满意的可以下脚休息的地方,但是这不妨碍慕容一路都唇角微翘着抱着辜苏隔着结界在这荒乱之中漫步,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还在剑山的时候,睁眼时万千剑灵与他一起感悟,闭眼时千万把剑都等着他破界。而今即便百废不知何日兴,但纵眼望去,何处不是剑?
那一处孤崖,是剑山最傲的郁孤剑;那一棵枯树,是剑山最沉静的焉归剑;那一地残红,是剑山最喧嚣的残照剑;那一江寒流,是剑山最孤寂的天一剑;那一弯新月,他仰头微笑,若是师妹在剑山,大概就是师妹练剑时的模样。
“师兄的剑,要见过很多很多人的血才能成啊……”
慕容想起这句辜苏曾经告诉过他的话,低头看向戴着恶鬼面具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熟了的人:“好像不是啊,师妹,只要在你身边,我的剑就好像可以成了。”
他说着,眼眸中露出璀璨至极的光芒,没人能怀疑此时的他是不是真正的欢喜,只是那光慢慢又暗下去。
如果你曾经也执着于某样东西,那么你一定会明白,每当想起这件东西时同时也会想起来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另一个人是件多简单的事情。
慕容对于剑的执着,这世间大概无人能极,所以,他最开始那阵欢喜过后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辜苏。
他脑海里飞速掠过与她相处的一切过往,最终定格在她站在凉得像水一样的夜色里,浑身是血,握着剑,回头望着他,然后轻轻一笑的场景。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夜,站在她身前问她的时候,他魔怔地开口:“你为何要学剑?”
说完,他呆呆地低头看向辜苏,一滴泪掉到她的面具上,他有些惊讶地盯着那滴不自觉滴落的泪,然后细细地感受着这股鼻酸和心间的隐痛。
“你为何不学剑,你拿起剑的样子那么好看……”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夕死,夕死……可……矣。”
他捏碎身上最后一个万里符,白光闪过,他就回到了当日辜苏练剑的那棵开满红花的树下,一瓣残红恰红落到辜苏的面具上,他低头,轻轻地吻一下辜苏闭着的眼睛。
“你现在也很好看啊,师妹,”他小声地说,近乎无赖,“但我现在没有办法伸手出来摸一摸你,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你这么好看……”
“即便没有剑,我也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你不要再练剑了,好不好?”
说完他自己就低低地笑了起来,耳边似乎还留存着当时少女在他耳边近似情人的喃语:“我想成仙啊,师兄。”
笑完他抬脚,抱着辜苏一步一步走上望西楼的三楼。
“我现在也,”他低声说,“好想成仙啊。”
在把辜苏放下的时候,他又无端地想到了软玉温香四个字,已经抱了好几天的人在这一刻忽然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他抿唇,那些伤感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清空,他小心地把辜苏安置好,告诉自己:“不是的,只是因为师妹那天施完符咒太累了,我才抱着她的,我没有想那么多的。”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即便落到这空荡的望西楼里也还是近乎微不可闻,也许是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他抬手,捡走那瓣红花,放进储物袋里,想了想又从储物袋里翻出来一个玉盒,把那瓣红花放了进去,然后肯定地又说了一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