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辜苏回到三人最初误入幻境的地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从何处来自然就在何处”的付识花。

然而付识花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什么也问不出来。

慕容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愿意把那日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自从上次突破后，他的修为一日万里，在剑上的感悟也是突飞猛进。他每天都会带着辜苏一起练剑，当然一般主要是辜苏看着他在结界里独自练剑，要是遇上难民或是妖修慕容还会带着辜苏打打怪。

他并没有因为剑道上的突破就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生出半点怜悯，只不过每当看着那些难民看他如同拜见天神一样虔诚，他都会想起从望西楼离开前辜苏那个厌恶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她，哪怕她拥有着世间最温暖如春风拂面一样的剑。

但剑如其人，怎么会呢？

慕容摇头，像是要把那些奇怪的想法都晃出脑外。

就算师妹真的不喜欢他对那些人不管不顾，他也还可以改。

想到这，他笑一下，挥剑就斩落了紧追在难民之后的妖修的头颅，然后回身对隐身站在不远处的辜苏又是一笑。

辜苏就站在他身后，每当此时慕容心底总会升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他恍然觉得这个场景像极了从前付师妹带着他在人间行走，风雪满天的夜晚付师妹就会拉着他好言好语向人家借住，然后和他们一起在灯下等着深巷里传来几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大声，然后再过不久那扇关住门外冬寒和刺骨冷风的门就会被一个辛苦了一整天的人推开，这户人家等来了自己的男主人，他们也可以正式用饭。有些时候，女主人还会在收拾好饭桌后悄悄跟男主人讨论今天寄住的客人有些“人傻钱多”，给了好多银子，这几个月都可以吃好一些了。这些话无一例外全进入了五感过人的慕容和付识花眼里，最开始的时候慕容还会生气，每次都被付识花拉住了。而到了现在，慕容觉得自己明白了那时付师妹说的话，这就是尘世的幸福。

……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们并没有建起多么易守难攻的堡垒，更没有多么令人忌惮的老祖镇守，就算修为最高的慕容也才化神，在已经蛰伏了数万年的妖界大妖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妖修却从不进入靠近慕容落脚点三十里的地方，不消几日，逃难的难民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样能救命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越来越多的难民都聚到了慕容周围，甚至随着消息的扩散，被各大宗门派遣前来支援的修士们也偶尔会将这里作为偶尔的落脚点。难民们对这里的安全感日益加深，因为感谢他的庇护还自发给他用山上的树筑了一座楼。

但慕容并没有住进去。

无他，那些修建的百姓根本不懂得勘测灵气，如今一心想要成仙的慕容连陪着辜苏时都是在练剑悟道，怎么可能还会特地住到灵气稀薄的地方去。

付识花担心慕容这样会让那些特意修筑层楼的难民寒心，特意对他们说慕容愿意将这座小楼让给难民们作为医馆，让难民中稍懂草药的人在此坐镇，于是难民们就更加崇敬这个沉默的剑修了。

她和慕容相识十一年有余，早就习惯了帮慕容处理这样那样的问题。

她见不得慕容遭到一星半点的诋毁和被中伤。

对此慕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拉着辜苏到一旁练剑去了。

他不会刻意阻止辜苏练剑，只是每当辜苏兴致到了要和他比试的时候他都下意识收敛了几分实力。

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想到，却不知道自己看辜苏的眼神日渐柔和。

脱离剑本身以外的柔和。

而付识花不同，她每天都跟在慕容和辜苏身后，甚至连自己的修炼都放弃了，如世间最疯狂的爱慕者一样，不放过慕容和辜苏的每一句交谈、每一个微笑或者是对视。

慕容眼中日益热烈的光芒，从前可以照亮她的人生，如今却好像只能把她放在火上烤。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慕容和辜苏在修为上的差距在几日之间拉得越来越大，直到辜苏也接连突破到了化神。

她再次拦住了难得落单的辜苏。

“师姐。”

“嗯？付师妹有事？”

“你……”她似乎有些犹豫，“慕容哥哥很喜欢你。”

“我知道。”辜苏点头，毫无例外地在承认这一瞬间感受到付识花由内而外逸散的妒忌的气息，她舒服得连眉眼都温柔起来，放在付识花眼里就像是有情人在想起挚爱时的快乐，“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付师妹？”

“怎么会没有关系！”她忍不住高声反驳，说完才发现自己这样的失态在辜苏面前无疑又败了一城，她紧攥的手心快要被自己的指甲都掐出来血来，缓一阵才慢慢开口，“你心里还像原先那样喜欢慕容哥哥吗？”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没有了，对不对？”付识花的口气听起来十分哀痛，可她的眼神却喜悦极了，看到她这样，辜苏马上就明白了，慕容肯定就在不远的刚好可以听清他们谈话的地方，不然以她跟付识花之间，实在没必要这么麻烦，“如果师姐你真的喜欢慕容哥哥，你放过慕容哥哥好不好？你们没有结果的。你的修为越高，就越不可能真的爱上慕容哥哥！你修的是无情道，你跟慕容哥哥根本没有未来，你只会让哥哥伤心。”付识花抓住辜苏的衣角，“哥哥很单纯的，他做什么都很认真，你这样他会很难过的，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放过他好不好？”

辜苏从她手中收回自己的衣服，玩味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这是我跟慕容的事情，付师妹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吗？”

“可是慕容哥哥会伤心……我不能……何况你根本不可能会爱上慕容哥哥，你只不过是在骗他！”

“情爱这回事有放过这个说法吗？那你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呢？”说到这里，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何况要是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你的慕容哥哥受到伤害，你从一开始就看懂了，为什么不告诉你的慕容哥哥真相呢？”

“不是！”她猛地往后退开一步，还顺手将辜苏往外推了一下，就好像辜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徒，“我……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单纯不爱不能解你心头之恨，若要我和他此生生死不见，还暂且过眼，对么？”辜苏接着说，“无情道又怎样？你怎么知道，若是我真心爱上一个人，不会为他放弃我的道？”